莫惊鸢握着汤匙的手微微一顿,甜汤在瓷碗中轻轻晃动,映出她略显错愕的神情,她抬眸看向景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两种都办?”
景嗣微微一笑:“对,中式婚礼和西式婚礼都办,我不想让你有任何遗憾,毕竟这是我们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这的确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是,作为男人之间的“默契”,他大概能预感到有人要搞事。
谢则玉的筷子在糖醋排骨上停顿了片刻,随即轻轻放下,发出一声细微的碰撞声,他抬眼看向景嗣,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景哥还真是用心良苦啊,不过办两场,嫂嫂能吃得消吗?”
景嗣:“鸢鸢的身体我自然会照顾好,婚礼的流程也会尽量简化,不会让她太累。倒是你谢则玉,作为伴郎,到时候可别掉链子。”
谢则玉轻笑一声,目光在莫惊鸢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他:“景哥放心,我肯定会好好‘配合’的。”
这顿饭在并不是很和谐的气氛下结束了,回家之后她脱下外套放在衣架上,拿起桌上的温水喝了一口,动作间景嗣看到了她颈侧的一抹红痕,他挣扎片刻,还是上前说道:“对不起。”
莫惊鸢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她放下杯子:“没事,我理解。”
她是真的能理解,但景嗣显然会错了意。
“我……”喉咙一阵干涩,他想解释,可突然又发现自己无论说什么都像是强词夺理,只能干巴巴的说,“鸢鸢,如果你想取消婚礼,可以随时和我说。”
这和他在餐桌上信誓旦旦的说辞完全不同。
谢则玉的成功仿佛是在告诉他,某种天平已经偏向了对面。
他刚刚有多淡然自若,现在就有多六神无主。
“为什么觉得我想取消呢?”
莫惊鸢问他。
室内的灯光柔和,照在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身上,他低着头,甚至都不敢看她,一股很强烈的弱势和自卑的气息从他身上传出来,都说气场能改变一个人,如今看来这话属实不假,现在的他属实是让人觉得陌生。
景嗣的喉结上下滚动,他的嗓子哽了一声,艰难的出声:“谢则玉他……我是知道的。”
这话就是在明着告诉她,今晚谢则玉的处心积虑由他的“一份力。”
“我知道啊,”她回,“他和我说了。”
“你不怪我吗?”
莫惊鸢不解:“我为什么要怪你?”
景嗣还是低垂着眼不敢看她:“怪我……实在是太无能了,保护不了你。”
她总算是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事已至此,那她也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你和段怀川应该见过了吧。”
景嗣点了下头。
“那你现在对我瞒着你的那件事有没有头绪呢?”
当然有。
他虽然在面对莫惊鸢时有时候迷的跟个傻子一样,但是别的事上他还是有分辨能力的,事实上从巴纳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猜了个大差不差了。
不过还是那句话,只要她不提,那自己就继续装不知道。
而现在莫惊鸢主动提起,他迟疑片刻,又点了下头。
“所以,你觉得你该怎么保护我呢?”
景嗣瞬间就语塞了。
的确,这玩意儿可不是钱权能轻易解决的东西。
“秦恕的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用为此感到自责,”莫惊鸢像是个心理老师一样慢慢开导他,“我也知道当时你做的很多决定都是迫不得已,没人能干扰我做的决定。”
简而言之就是在告诉他,她能接纳谢则玉,并不是因为在和他赌气亦或是受了某人的挑拨。
她原本骨子里的传统就该是“一妻多夫”,只不过这个时代限制了她的“本性”,顺应规则来说对她并不是什么一件难事,但既然有人想贴合她原本的生活方式,她自然是何乐而不为。
以如今的角度看莫惊鸢的想法可谓是名副其实的“渣女”,可问题就是,她本来就不是现代人。
越是“渣”,就越贴合她以往的生活方式。
千年的习惯,哪能说忘就忘。
所以谢则玉也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他说的那些话旁人看起来不可理喻,在莫惊鸢看来却“很有道理”。
“所以……鸢鸢是自愿接受的他?”
莫惊鸢轻点了下头。
可景嗣看起来也没高兴到哪里去,甚至更伤心了:“那你是不是喜欢他超过我了?”
这话倒是让她没忍住笑出了声:“照这么说,我为什么不选择和他结婚呢?”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是这句反问却很好的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
莫惊鸢就是在和他说——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才是最重要的。
她没有想取消婚礼,也没有想因为“新欢”放弃“旧爱”,景嗣在她心目之中的地位无可撼动,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将来,都不会变。
景嗣闻言没有说话,但快要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已经昭示了他的心情。
他也终于抬起了眼,和她四目相对:“嗯,我知道了,这次婚礼我肯定会好好准备的。”
气氛恢复正常,莫惊鸢也终于松了口气,她打了个盹,困意逐渐上涌:“时间不早了,先休息吧。”
“好。”
……
莫明珠从熟睡之中睁开了眼。
准确的来说,她是被冻醒的。
鼻尖的气息像是冷冽的冰刃,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对肺部进行着凌迟,眼前逐渐清晰,她好像是躺在一个红木架子床内,账外闪烁着微弱的光亮,似是烛火,一下一下随着某种诡异的节奏跳跃的跳跃着。
这是……哪儿?
莫明珠的脑子乱成了一团,好像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她本来就躺在这里,但身体本能的害怕和排斥似乎又是在说,不,她不应该在这。
她坐起身,借着微弱的光亮看清了盖在身上的棉被,指尖触到绸缎被面的刹那,莫明珠浑身一颤。
分明是很好的料子触感,但她清楚的看到了上面极其有年代感的污痕,甚至还带着陈年的霉味。
“小姐。”
一个模糊的影子突然映在了帐子上。
“啊——!”
莫明珠吓的惊叫出声,本能的蜷起身子护住了自己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