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是一片村庄,种植着各种“庄稼”类的作物,村民们热情洋溢的和车内的秦恕打招呼,嘴上说着莫惊鸢听不懂的语言,但他们的身上,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挂着或大或小的枪支。
他们的笑容热情而淳朴,可身上挂着的枪支却与这份淳朴格格不入,孩子们在田间奔跑嬉戏,腰间别着的手枪随着他们的动作晃动,仿佛那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玩具。
夏十七和为首抽着雪茄的两位村民说了什么,紧接着所有人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纷纷招呼着人往村口聚集。
而他们的车子却继续沿着蜿蜒的山路继续向上行驶.
莫惊鸢透过车窗,看着两旁修剪整齐的绿植和精心铺设的石板路,心中不禁生出一丝诧异,山脚下的村庄虽然热闹,却带着一种粗犷的野性,而山上的景象却截然不同,这里的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甚至透着一股奢华的气息。
道路两旁种满了高大的棕榈树,树影婆娑,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大约到了山腰处,一座庞大的别墅庄园映入眼帘,这里的守卫甚至比在伊港时还要密集,身上装备精良,明显训练有素。
车子在院内停下,女佣上前迎接,秦恕把莫惊鸢交给了她们:“带着她去楼上休息。”
“是,”她们并未抬头,前后将莫惊鸢围在了中间,其中一个牵起了她的手,语气恭敬,“小姐,跟我来吧。”
莫惊鸢却并未立即跟着女佣们离开,她回头看了眼秦恕,后者正在和士兵用巴纳语交谈,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看过来,二人四目相对。
秦恕微微一愣。
她的眼睛很漂亮,像是夜空中最深邃的星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与清冷,在阳光下仿佛透着一层薄薄的金光,却又在阴影中显得幽深如潭。
眼尾微微上挑,勾勒出一抹不经意的妩媚,可那眼神却总是淡淡的,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那片幽潭深处。
此刻,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仿佛看透一切的释然,却也透着难以捉摸的无奈。
但独独没有悲伤。
这种眼神秦恕很熟悉,很类似上位者看下位者的神情,但她又不太一样。
莫惊鸢已经走上了台阶,她的背影纤细而挺拔,步伐轻盈,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疏离感。
秦恕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心中忽然生出一丝莫名的空落。
他转过身,继续与士兵交谈,可旁边人说了什么他一概没有听进去,脑海里却依旧回想思索着莫惊鸢那双眼睛。
风吹的树叶簌簌作响。
脑子在这一刻醍醐灌顶,秦恕猛然间瞳孔微缩。
他终于知道了。
——那是一双看着将死之人的眼睛。
而直到现在,他才突然想起了莫惊鸢的身份在华国也有另外一种称呼——道士。
而道士有一项不用害人却也比什么下降头更为“唬人”的技能。
卜卦算命。
……
山上没有信号,屋内也没有什么电子产品,她的手机更是不知道被秦恕藏哪里去了,不过这对于莫惊鸢来说也不难熬,她淡然的坐在椅子上看窗外的景色,岿然不动。
不知多久之后,秦恕走了进来,站在了她的身后。
他一手揣着兜,一手抵着她的椅背微微俯身道:“心肝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或者,算到了什么?”
莫惊鸢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如果你在那个时候没有夺回那把枪,之后会是什么后果呢?”
秦恕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但他还真想了想,然后自嘲一笑:“那估计我会在那里劳作到死吧。”
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通往“生”的道路。
可他抓住了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一根看似光鲜亮丽,实则早已失去养分的稻草。
他似乎明白了莫惊鸢想和他说什么。
薄唇轻抿,秦恕微微一笑:“这十几年,我从药厂爬上来,这一路上各种风波诡谲我什么都见过,我信很多东西,可唯一不信的,就是命。”
莫惊鸢看着他逐渐发红的眼眶,轻声道:“真的不信吗?”
此刻的他像是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赤裸裸地站在她面前。
但秦恕依旧倔强,语气轻颤。
“它既然让我选择了生,又凭什么让我去死。”
事实上,他不是没有感觉。
安瑞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他就大概的知道了这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针对他一个人的“围剿”。
只是他不愿服输。
过往的那么多次死里逃生,让他以为这次依然可以化险为夷。
属于“庄饶”的那一部分已经走到了尽头,命运已经给他写好了结局,但他遮天蔽日,改头换面成为“秦恕”给自己撕开了一条生路。
可这条路,只是诱他堕落的深渊。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选择。
命运,何其造化弄人。
她闭了闭眼,轻叹一口气:“放弃吧。”
秦恕的手微微颤抖:“放弃什么?让我放弃抵抗?”
他忽的抽出放在兜里的手,掌中是一把精巧的小型手枪。
他没有指向莫惊鸢,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息却仿佛一根紧绷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秦恕的目光死死盯着她,试图从她的眼神中找出一丝破绽,一丝动摇,哪怕是一丝谎言的气息。
夕阳的余晖洒在山间,将整片天地染成了金色,可那光芒却带着一种即将消逝的凄凉。
事到如今,秦恕还在想着侥幸的另一种可能。
譬如,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某个计划,是某种势力为了逮捕他的漫天大网。
而莫惊鸢只是为了接近他的“间谍”,所以才编造了这么一出如梦似幻的“假象”,以至于现在还在劝他放弃。
他像是陷入了一个楚门的世界,满眼皆是欺骗。
莫惊鸢的目光落在那把精巧的手枪上,眼中没有一丝恐惧,反而带着一种淡淡的悲悯,她依旧平静,仿佛眼前的危险与她无关。
可是又怎么可能呢?
他们的认识也是因为他一时的鬼迷心窍,是因为他的主动,甚至她现在在这里也是被他给抢过来的。
她要走,他不放,哪怕到现在,他也不舍的将她拱手让人。
秦恕扔掉了手里的枪,愣怔间恍然大悟。
是他自己把自己逼向了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