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则玉意识到了什么。
但二十多年的生活经验让他下意识的排斥这个答案，思考片刻后他一笑而过，决定先暂时跳过这个话题。
说是跳过，不如说是逃避。
因为很明显的，事情的走向有点超出了他的预期。
临近中午，谢则玉问她：“嫂子，我准备了午宴，你要来吗？”
而这次，莫惊鸢没了之前明显的抗拒，她甚至还笑着点了下头：“好啊。”
主客位悄然发生了转变。
宴会厅内，厚重的暗红色窗帘遮住了所有的日光，餐桌上摆着精致的佳肴，二十多个人三三两两汇聚在一起喝喝笑笑，但却并没有多少人的心思在上面。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谢则玉组这场饭局的意图，是让他们借着吃饭的名义进行资源置换。
角落的乐师队正在演奏着优雅的曲调，屋内的灯光雅致但算不上明亮，唯一较为明显的光源就是这群人的四周了，莫惊鸢坐在一旁看着他们演奏。
谢则玉并不在，貌似是去了休息室。
她移开了目光，因为这时候有人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是一位女性，她手里拿着两杯红酒：“您好，能认识一下吗？”
“可以。”
“于颖，我的名字，”她坐在了莫惊鸢的对面，语气亲切，“您好像是生面孔啊，可以冒昧的问一下贵姓吗？”
“姓莫。”
于颖还想接着试探：“那您……”
“我是谢则玉的嫂子。”
一句话，直接掐断了于颖所有的想法。
她愣神片刻后，连忙道歉：“不好意思莫小姐！是我有眼无珠了。”
莫惊鸢无所谓的笑笑，拿起桌上的酒抿了一口：“不过我和他平时也不多见，如今看来他交的‘朋友’倒是挺多。”
于颖以为莫惊鸢是在怪罪谢则玉的行为，面上焦急：“莫小姐，我们都是自愿的，如果没有谢总，我们之中的很多人活不活着都不一定。”
她自嘲的笑了笑：“没有办法，这样卑劣的身份在这圈子中就是这样一个下场，要么生，要么死。”
酒的味道不错，入苦回甘，醇香浓厚。
“你和他认识多久了？”
温柔的语调漾在耳边，内心的焦躁散去，于颖愣愣的看着坐在对面的人。
莫惊鸢的背后正好是拥簇的玫瑰花丛，那些花娇艳欲滴，但在此刻却像是为她而生。
于颖仿佛看到了只有童话中才会出现的仙女教母。
“三年。”
而三年前，正是她过的最苦的时候。
母亲和父亲的奸情被发现，母亲被送去了国外，独留她一人被迫的承受着父亲原本妻子的所有报复。
梦幻的气球被戳破，一切美好都不复存在，于颖这才知道了原来她的母亲是个小三。
而她，是一个错误的存在。
父亲和她说：“小颖，为了你母亲忍一忍，只有你在这，她们才不会伤害你的母亲。”
因为她承受了所有的恶意。
可于颖决定不了自己的出身，她又何其无辜。
她甚至被强迫着怀上了一个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孩子，浑浑噩噩的听着周围人喊她和肚子里的是“野种”。
也就是最绝望的时候，谢则玉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于颖又何尝不知道他的目的，但正如她自己所说，她是自愿的。
自愿成为傀儡，自愿成为他最好用的一把刀。
莫惊鸢看着她眼中的酸楚，温声询问：“那你现在开心吗？”
于颖鼻头一酸，她深吸了口气肯定的点头：“开心。”
“莫小姐，我真的不后悔。”
“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莫惊鸢看着她，举起酒杯，“万般随心就好。”
于颖释然的笑笑，也拿起酒杯与她相碰。
“叮”的一声脆响，美酒再入喉咙。
……
休息室内，谢则玉刚刚结束了一段通话。
他闲散又慵懒的倚在沙发上，刚好指间的香烟即将燃尽，便坐起身子将其摁灭在了烟灰缸之中。
就在这时，手机忽的震动了一下。
刚灭不久的屏幕复又亮起，并不是谁给他发的消息，而是一则新闻弹窗。
——上午十点十三分，位于我市的清江大桥上发生了一起连环追尾车祸，致使一死三伤，目前该道路已封锁，还请广大居民绕路而行……
很无关紧要的社会新闻。
但不知为何，谢则玉的视线却无法从那上面的一行行字上离开。
因为他突然想起了莫惊鸢说的那句——“他快死了”。
“咚咚咚——”
有人敲了敲休息室的门。
“谁？”
几乎是瞬间，谢则玉就问出了声。
“咚咚咚——”
回应他的只是敲门声。
谢则玉不问了，他打开拨打号码的界面刚要给外面的人打电话，拨出去的瞬间却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信号。
于是他放下手机，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走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他将手放在门把手上，骨节分明的手上有青筋若隐若现，指尖微微颤抖，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摁下去。
因为此刻，位于谢则玉左手边的洗手间，原本紧闭的门不知何时半开着，而一个“人”正站在那嵌开的缝隙之中，一双被血染红的双眼正死死的盯着他。
“谢……谢总……”
嘶哑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边。
谢则玉听出了这道声音，也让他知道了面前的“人”是谁。
“左林”。
准确的来说，是已经死去的左林。
——“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
莫惊鸢说过的话一遍遍的回荡在了他的耳边。
谢则玉离开了门边，向后退了几步。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还算冷静。
“您……为什么……不帮我……”
左林从门缝之中挤出，一步步的朝着谢则玉走了过去。
他的上半身全是血，名贵的西服早已破碎的不成样子，像个行尸走肉。
“为什么……”
谢则玉看着它离自己越来越近，阴冷的气息几乎要占据他的鼻腔，他的脑中一片空白，眼前是令人窒息的晕眩感。
就在这时，“啪嗒”一声，有人从外面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