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次,沈砚半夜醒来,下意识的摸向一旁,只感觉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才想起来宋清如已经死了。
有的时候会在梦醒时分不清,到底哪个是梦,好像过去才是真实的,现在的孤独都是悬浮的。
直到过去许久,被烟头烫到,或者安眠药的药物反应带来的心脏急促的疼,才提醒沈砚,面前的才是现实。
有时候又会做奇奇怪怪的梦,梦里面,宋清如在外面敲门,问他为什么就不要她了,他惊醒,去开门,可外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就是这样,在梦里他连她的脸都看不清。
大概是她不想见到自己。
银给他的两个月的记忆并没有拯救什么,只是让他清楚的看到了宋清如的心,换位体验了一次被所爱之人放弃的绝望,然后,变成后遗症,让他更加走不出。
他开始怕黑,怕冷,总是把屋子的灯开到最亮,孤独会在黑暗里逐渐放大,变得越来越明显,而冷又无时无刻地提醒他是一个人。
这个屋子里的一切东西都是新的,只沾染了一点点宋清如的味道,沈砚每每要藏在枕头里用力的闻,才能闻到她浅浅淡淡的痕迹。
这样的日子要过很长很长,沈砚知道,宋清如是长命百岁的八字,换给了他,所以他会长命百岁。
长长的生命,有的时候并不是好事。
宋清如离开他的三年后,很多人都遗忘了她。
或者说不是遗忘,而是大家都默契的选择缄默,仿佛只要不说那个人的名字,这件事,这个人就不会存在,好像只要假装她不曾存在,每个人就可以相安无事。
沈砚的心理医生说过一句话:没有伤是痊愈不了,过一段时间你就好了。
身边的人都这么说。
似乎真的是这样。
窦临又调回了江城的医院,他和别人有些不一样,他也许永远不会忘掉宋清如,在江城他可以随时去看宋清如,但是他并不痛苦,相比难过,他可能更恨沈砚。
方从文要结婚了,他躲家里的相亲躲了有好一阵子,最后没有办法了,跑到了荷兰,在那里认识了一个中国女孩。
只有沈砚,似乎活的痛苦,行尸走肉一样。
永远,像个死人,不知疲倦,没有喜怒。
方从文这次回来忙婚礼的事情,他自从认真接手如砚的事情后,很久没有组过局了,提前三天把窦临也叫了过来,势必要在结婚之前开个单身派对。
沈砚自然也没有逃脱。
三个人见面的时候,默契的都没有问过去的事情。
但是窦临对沈砚,还是有微弱的恨意,他没有主动和沈砚说话。
方从文主动打破沉默,要大家进去坐。
聚会来的人不少,但是没人敢靠近沈砚。
一般这样事业有成、有钱有型又成熟稳重的老总在这种场合都少不了男男女女地想贴上去,唯独沈砚,让人望而却步,周身环绕着冷寂入骨的气息。
就连那些想借着这次机会和沈砚攀谈生意的人也是踌躇不定的,毕竟没人摸得清沈砚是不是会在这个地方撕了他的合同。
谁都知道,他自从死了老婆,整个人变得阴郁至极,很不好接近。
后来大家玩的很晚了,大家都开始离开,方从文也接到了未婚妻的电话。
没有想到以前那么狂放不羁的方从文也会被一阵手机铃声吓得哆哆嗦嗦,接电话时眼睛都快弯成一条缝,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
“好,要吃哪家的我都去给你买!”
挂了电话,窦临都忍不住调侃:“没想到你也会被收服的一天,还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方从文丝毫不觉得丢脸:“你们懂个屁!我家燕子,小时候家里人就不疼她,我不宠着谁宠着。”
沈砚也缓缓的笑了,他们送走了方从文。
然后,沈砚又陷入了某种无尽的情绪里。
宋清如小时候也没人疼,他以前就想一定要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但是人怎么就在后来变了呢?
大概是拥有的就有恃无恐,总觉得自己给的已经够了。
于是失去的时候才察觉自己失去了多重要的东西
方从文走了,窦临也起身准备回去了。
就要出门时,他顿了顿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喝的有些醉的沈砚,他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总之,和周围的一切都不在一个世界一样。
还是没忍心,窦临折返了回去。
“开车了吗?”
沈砚抬起头,有些迟钝的应了一声。
“喝成这个样子,找的代驾还是陈特助?”
沈砚有些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嘴角:“我忘了,我现在打电话。”
“算了。”窦临打断他:“我送你回去。”
沈砚怔了怔,然后点头,说:“谢谢。”
两个人走的时候,酒吧外面已经不剩下多少人了。
有两个混混正围着个姑娘,那姑娘很害怕。
他们看见沈砚出来,害怕事情闹大,便把姑娘堵进了巷子里。
沈砚和窦临都看见了,窦临还想把沈砚送回车里再过去查看,没想到沈砚直接松开了他的搀扶径直朝巷子里走过去了。
窦临生无可恋的皱起眉,他处理事情的方式简单安全,但如果是沈砚,肯定少不了血光之灾。
果不其然,巷子里就传出女孩的尖叫和男人的闷哼声,窦临一边报警一边过去查看。
沈砚应该是给了其中一个混混一脚,女孩被吓得蹲在地上缩成一团,沈砚就站在她身前。
混混扶起了同伴,对视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浑不怕的样子威胁道:“少多管闲事,给老子滚!”
借着月色,窦临看清了他们手里的东西,一把弹簧刀。
见到刀的一瞬间,窦临一下慌了神,给警察报了位置后就急忙挂断电话过去拉沈砚。
“别过去,太危险了!”
可是,沈砚是不怕死的。
这样长久地,麻木痛苦的活着,真的很绝望。
他一直需要一个契机,去找他的清如。
沈砚往前了一步,目光阴冷凉薄的让两个混混不由打了个颤,缓缓说:“如果,我不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