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崔氏宗祠。
气氛比上一次更加压抑,几乎能滴出水来。
崔景曜手中紧紧攥着一份皱巴巴的《江南晨报》,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
那上面,赫然将他崔氏与范阳卢氏暗中资助叛军、意图分裂大雍的隐秘之事,虽未直接点名道姓,却用影射的方式描绘得淋漓尽致。
更可恨的是,还将他们与王家等江南世家的“恶行”并列,一同钉在了耻辱柱上。
“秦风小儿!竖子!安敢如此辱我百年世家!”
崔景曜猛地将报纸摔在地上,气得浑身发抖。
“家主息怒!”下方的族老们也是个个面色难看,眼中充满了惊怒。
“这报纸……如今已传遍大江南北,连我们清河郡内都有不少人在私下传阅议论。”一个族老忧心忡忡地说道。
“那些贱民,看了这上面的鬼话,竟真的信了,如今对我们世家怨声载道,连官府征召乡勇对付‘义军’,都有不少人主动响应。”
“江南那边传回消息,我们的‘义军’行动受阻,处处碰壁,不少据点被官兵和那些被煽动起来的泥腿子联手拔除。”
“秦风这一手,太毒了!”
“他不仅杀了江南的人,还要诛我们的心,毁我们世家百年的清誉!”
崔景曜胸膛剧烈起伏,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眼神变得阴鸷无比。
“传令下去。”他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告诉我们的人,不必再有任何顾忌。”
“既然他秦风不给我们留活路,那就彻底撕破脸皮。”
“加大攻势,不计代价,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几座重镇,造成足够大的声势。”
“我要让朝廷知道,江南不稳,天下难安!”
“我要让他秦风,后院起火,焦头烂额!”
“是!”
众族老齐声应道,眼中凶光毕露。
……
江南门户,永安县城,已是烽火连天。
黑压压的叛军如同潮水般涌向这座并不算坚固的县城,粗略估计,不下三万人。
这是崔家和卢家等北方世家,在收到秦风那份《江南晨报》后,彻底撕破脸皮,下达死命令后集结起来的一股力量。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不计代价,拿下永安,震动江南,给秦风一个惨痛的教训。
叛军的旗帜杂乱,但攻势却异常凶猛。
简陋的云梯一架接一架地搭上城墙,嘶吼着向上攀爬的士兵,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箭矢如雨,泼洒向城头,发出瘆人的破空声。
几架临时赶制的冲车,在盾牌手的掩护下,正猛烈撞击着吱呀作响的城门。
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远超预料的顽强抵抗。
城墙上,守城的官兵数量并不多,顶多五千余人。
但此刻,站在他们身边的,还有无数拿着简陋武器的百姓。
有头发花白的老者,抱着滚烫的石块,颤巍巍地砸向蚁附而上的叛军。
有挽着袖子的妇人,将一锅锅烧沸的热油或金汁,毫不犹豫地泼下城头,烫得叛军鬼哭狼嚎。
更多的青壮男子,手持锄头、木棍、甚至菜刀,跟在官兵后面,用最原始的方式,将爬上来的敌人砍倒、推下。
“狗娘养的世家走狗!”
一个满脸横肉的屠夫,挥舞着杀猪刀,砍翻一个叛军,朝着城下怒吼。
“想抢老子刚分到的田?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报纸上说得没错,这些就是祸害百姓的贼寇!”
另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一边奋力搬运着守城石块,一边气喘吁吁地喊道。
“杀了他们,保卫家园!”
《江南晨报》的作用,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它不仅点燃了百姓对世家的怒火,更让他们清楚地认识到,城外的敌人,与那些鱼肉乡里、通敌叛国的世家,是一丘之貉。
城门在冲车的撞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木屑纷飞。
城门后的军民,用身体,用石块,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死死顶住。
鲜血染红了城墙,染红了土地。
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百姓的怒吼声,交织在一起,震动着整个嘉兴县城。
叛军的将领看着久攻不下的城池,以及城头那悍不畏死的军民,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本以为,凭借三万大军的威势,拿下这座小小的县城,易如反掌。
却没想到,这里的抵抗,竟如此激烈,如此疯狂。
这些泥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怕死了?
攻城的叛军,开始出现迟疑和动摇。
城头的抵抗,却愈发坚定。
每一个人都在拼命,用血肉之躯,筑起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永安县城,摇摇欲坠,却屹立不倒。
永安城头,城墙垛口处。
一个断了胳膊的官兵,用仅剩的左手死死抱住一个试图爬上来的叛军,张嘴就咬向对方的脖颈,硬生生撕下一块血肉。
那叛军惨叫着跌落下去,官兵也因失血过多而委顿在地,脸上却带着一股狠厉的笑容。
城门处,撞击声还在继续,但频率明显慢了下来。
几架冲车的前方,堆满了叛军的尸体和被砸烂的盾牌。
城门后,顶门的军民口中都溢出了鲜血,手臂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但没有一个人后退。
他们的身后,是家园,是刚刚分到手的土地,是《江南晨报》上描绘的未来的希望。
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叛军将领在后方看得心惊肉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从未见过如此顽强的抵抗,尤其是那些泥腿子,发起狠来,比正规军还要不要命。
“废物!一群废物!”
他对着身边畏畏缩缩的副将怒吼,“给我上!把督战队调上去!后退者,斩!”
沉重的鼓声再次响起。
后方的叛军在督战队的刀锋逼迫下,不得不再次硬着头皮,踩着同伴的尸体,向城头发起新一轮的冲击。
战斗,进入了最残酷的绞肉阶段。
城墙上的守军和百姓,也已是强弩之末。
伤亡在急剧增加,守城器械消耗殆尽。
县令须发散乱,身上的官袍早已被鲜血浸透,他挥舞着佩剑,嘶哑地吼着:“顶住!援军就快到了!秦王殿下不会抛弃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