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乃四战之地,易攻难守。我军根基未稳,粮草辎重皆仰仗淮南一地,贸然北上,恐后路被断。”
李军师拿起一支细木棍,指向地图南方的广阔区域。
“当务之急,应是南下,彻底掌控江南富庶之地,以战养战,稳固后方,再图北伐,方为万全之策。”
“放屁!”
王将军瞪圆了眼睛。
“等咱们拿下江南,黄花菜都凉了!到时候秦风回师,夏潜那小子缓过劲来,咱们拿什么跟人家斗?”
“王莽,你懂个锤子!”
另一侧,一个身材精瘦,眼神锐利的将军冷哼一声。
他指着地图西侧。
“北上是送死,南下太慢。要我说,就该向西,拿下荆襄,与蜀中势力遥相呼应,互为犄角,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刘将军,荆襄之地山险水恶,我军多为平原步卒,恐难适应。”
李军师皱眉反驳。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愚蠢!”
“你才愚蠢!”
帐内顿时吵成一团,武将们拍着桌子,唾沫横飞,文官则据理力争,互不相让。
林友文始终沉默着,任由他们争吵。
他的眼神如同深潭,看不出喜怒,只是偶尔扫过地图上某个点时,眸光会微微闪动一下。
这些蠢货,只看到眼前的蝇头小利。
北上?那是找死。
南下?耗时太久。
西进?更是愚不可及。
他林友文要的,可不仅仅是偏安一隅。
就在帐内争吵声达到顶峰,几乎要掀翻帐顶之时。
“报——!”
帐外传来一声急促的禀报,打断了所有人的争论。
一名亲兵掀开厚重的帐帘,快步走了进来,单膝跪地。
他身上的甲胄还带着外面的湿气。
“启禀大帅!”
亲兵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城外有一老者求见。”
林友文眉头微皱,有些不耐。
这个时候,什么人来求见?
“不见!没看到老子正忙着吗?”
络腮胡的王将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亲兵没有动,只是抬起头,看向林友文,声音压低了几分,却清晰地传遍大帐。
“那老者说……”
“他叫林若甫。”
林若甫。
这三个字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屋内所有的喧嚣。
方才还吵得面红耳赤的众将,此刻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愕然地看向帐门方向。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主位上,林友文那张布满刀疤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光芒。
他缓缓抬起手,示意亲兵退下。
帐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风声,却隔不断帐内骤然绷紧的气氛。
林友文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帐下众人。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沙哑的质感,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呵呵……原来是我那位族叔来了。”
“大家都说说,怎么办?”
话音刚落,帐内再次骚动起来,但这次,声音低沉了许多,带着迟疑与忌惮。
“首领,林丞相毕竟是您的长辈,又是朝廷重臣,还是幕后策划这一切的人,如今过来找我们,我们理应……”
一个看起来较为年长的将领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理应个屁!”
络腮胡的王将军猛地一拍桌子,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
“一个被赶出京城的老匹夫,丧家之犬罢了!”
“真当自己是丞相呢?来咱们这儿指手画脚吗?”
“依我看,直接乱刀砍了,一了百了!省得日后麻烦!”
他这话粗鄙,却也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
林若甫是谁?
曾经权倾朝野的丞相,老谋深算,心思歹毒。
这样的人来了,是福是祸,谁也说不准。
他们自由惯了,也习惯林友文当老大,林若甫来了,他们怎么安排?
“王将军此言差矣。”
那名精瘦的刘将军皱了皱眉。
“直接杀了,传出去不好听,倒显得我们淮南军容不下人。”
“何况,他毕竟是首领的族叔,还与王家……”
“哼,族叔?”
王将军冷笑,“他对我们有用的时候,他是族叔。”
“可现在我们大势已成,要兵有兵,要粮有粮,留着他做什么?”
屋内再次陷入争执,有人觉得林若甫或许还有利用价值,有人则认为他是个巨大的隐患。
林友文始终沉默着,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角落里那个一直未曾开口的青衫文士身上。
“李军师。”
“你怎么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李军师身上。
这位面容文弱,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是林友文最为倚重的谋士。
李军师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胡须,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
他微微躬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首领,诸位将军,稍安勿躁。”
“林相此来,确实是把双刃剑。”
“用好了,或许能借其名望,收拢些人心。”
“但若用不好……”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恐为我军心腹大患。”
“丞相老谋深算,若让他参与军机,难免指手画脚,动摇首领威信。”
“况且,我军如今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何须仰仗一个失势的老臣?”
这话让帐内不少将领暗自点头。
他们跟着林友文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局面,凭什么让一个外来的老家伙分一杯羹?
王将军更是连连附和:“军师说得对!咱们不稀罕他!”
李军师微微一笑,继续说道:“然,直接拒之门外,或痛下杀手,皆非上策。”
“拒之门外,显得我等气量狭小,日后还如何招揽天下英才?”
“直接杀了,弑叔之名,终究不美,亦会寒了人心。”
帐内众人皱起了眉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如何?
李军师的目光扫过众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依属下之见,不如……”
“先将他请进来。”
“好生安顿,奉为上宾,以示我军礼贤下士之风范。”
众人一愣,这不又绕回去了?
李军师却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阴冷的寒意。
“待到……”
“他那位同样被京城通缉的宝贝儿子,林东来,也抵达淮南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