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奉楼大为惊诧,连忙让雪中岱前去探望魏枳。
他自己则仍留在前线作战。
雪中岱前往魏枳的营帐,看见了正在疗伤的魏枳。
那支来自魔族的箭矢刺穿了他的左肩,令他左肩暂时无法活动,军中的医师正在帮他料理伤口。
“怎么搞的,你一贯都很小心啊!”
雪中岱虽然年近四十,久经风霜,生出细纹,但五官还是一如年少时俊朗风流,比起雪千重还要英俊几倍。
“别说了,我也没料到。”
魏枳说的是实话,以他的实力,加上高强度的战役,他的经验在短时间内得到了飞速的提升。
“你现在肯定没办法战斗了,先休息几天,我找个人来照顾你。”
雪中岱当机立断:“对了,你不是带着一个金盏奴来了?你让他先来照顾你几天。”
魏枳想起林憬就烦:“他死了。”
雪中岱:“?”
魏枳愤愤不平地将那天的事重新说了一遍。
薄情风流如雪中岱,在听完林憬的故事后,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可真窝囊。”
魏枳有些愤怒,有些不解。
回想起自己对林憬所做的一切,他觉得自己有些禽兽,但却不至于窝囊。
“少胡说八道,谁窝囊了?你才窝囊!连带着你儿子也窝囊!”
“啧,看你说的,我和我儿子就算再窝囊,也没被金盏奴退过婚吧?”
“……”
魏枳听到这话,别开脸,认下这个窝囊的罪名,闷闷不乐。
“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魏枳反问:“什么怎么办?”
“你真打算给他休书?”
魏枳冷笑:“他是父皇母后给我的,我把他休了,他们能把我宰了!”
雪中岱心里没有一个好主意,全是馊的。
“我的好外甥,你没听懂我的意思。”
“?”
“他一个金盏奴而已,你给他什么休书?你还当真了?他虽然占着你老婆的名分,可这桩婚事是你不在的时候结下的,姐姐姐夫一则没给你们婚书,二则没给你们办婚礼。说白了,他有名无实。”
“你就拿他当个玩意儿就是了,他不想跟你过了,他忤逆你,你就把他送人呗,这种不懂事的b子,往大街上一推,有的是人帮你教训他。”
雪中岱的意思魏枳听懂了。
这是让他把林憬转送给别人。
一个金盏奴而已,他不听话,大可将他一脚踹开。反正人皇雪后不在跟前,就算真把他发卖了,他也没处说理,到时候随便编一个他死了,跟人私奔的借口,也就掩饰过去了。
沙泾州苦寒,离开了魏枳,林憬根本活不了多久,在下一任主人那里,恐怕也得不到任何善待,就算人皇雪后回头来找,也只能找到他的尸骸而已。
这个主意虽然很馊,很恶毒,但的确很解气。
可是,魏枳听完这个之后,似乎变得更为恼火:“你不会出主意就别出了,他是我的人,我欺负他归欺负他,但没想过把他送人!这么多年,他对我够好了,他就算死,也要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喜欢戴绿帽子,我可不喜欢!”
雪中岱听到这个回答,忍不住失笑,像是看小蠢货一样看着魏枳,眼神挺复杂:
“真不得了,魏枳,你是情种吗?他都这样忤逆你了,你还惯着他?我看姐夫真是把你教坏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什么戴绿帽子?他就是你用过的一张纸,没了他,你还有大把干净的纸用。”
“再说了,金盏奴这种东西没有老实货色,*溅得很。你觉得你把他放在军营里就放心了?冷落他几天他就懂事了?说不定他现在正趁你不在,跟其他男人偷情呢!”
“你少放屁,林憬不是那种人!”
“哼,他是不是我不知道,可他却有条件出轨,一则你不在,二则身边还有个大乘期的林惋。你倒是会心疼他,在这儿受了伤还舍不得用他,说不定呀,那个林惋早就趁虚而入,跟他好在一块,颠*倒凤了呢。”
“喂!林惋是金盏奴!”魏枳强调。
雪中岱嗤笑:“可他也是男人。”
“……”
“那些纯种的金盏奴怎么来的?不就是金盏奴跟金盏奴一起……”
雪中岱后面说的什么,魏枳没听清楚。
魏枳只感觉特别烦躁,他不顾肩膀的伤,随手拿起一件衣服,披上就走。
雪中岱问他去哪里,魏枳不吭声,只管往林憬的院子去。
此刻,林憬正在温暖的室内,看着书。
房中的烛火很亮,映在他的脸上,暖融融的。
他看书写字都很认真,全然沉浸在书本的知识里,连林惋来了,都没发现。
“长秋官?”
直到林惋喊他,林憬才惊讶地抬起头,同时迅速收起自己的书,像是不敢被对方发现自己在看什么。
“十……十哥。”
林憬最近一直在偷偷摸摸看什么,林惋早就发现了,但他并未戳破,而是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笑着说道:“长秋官,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林惋最近经常给林憬带一些可爱的小东西,逗他开心。
林憬也习惯了对方背着手,把礼物藏在背后,让他猜的行为。
林憬不自觉地笑了笑,没有人会拒绝这种惊喜,尤其这种惊喜每天都不一样。
“我猜是花?”
林惋真的给他送过花,沙泾州苦寒,也难为他能找到那么多鲜花逗他开心。
“不是。鲜花已经送过了,再送就没有新意了。”
“是玩具?”
“是水果?”
林憬猜了很久,大概猜到食物方面,林惋适时地揭晓谜底,拿出一盒新鲜的杨桃。
“这是少将军的姬妾送的,她们特别厉害,有自己进货的渠道,总能搞到新鲜东西。”
林憬很久没吃过水果了,眼睛亮晶晶的:“现在能有杨桃吗?”
“现在是夏天。”
林惋纠正他,把杨桃递给他。
两人对坐,林惋看着他乖乖地坐在自己面前,慢慢去吃这来之不易的食物。
林憬吃了一块水果,抬头看着林惋还在注视自己。
他还注意到林惋还有一只手藏在身后。
“还有礼物?”
林惋有时候会给他带三四样礼物,这并不稀奇。
“猜猜。”
林憬猜不出来,林惋把手伸出来,林憬轻轻张大了嘴巴,他带来的是一个布娃娃,有嘴巴和眼睛,还梳着双髻。
最重要的是,娃娃身上还穿着一件白底夏衫,上面绣有紫色的葡萄。
“长秋官,抱歉,那天我把那些布料拿了回去,从里面挑出一些还算完整的,请少将军和老将军的姬妾们,为你缝制了一个娃娃,修复了一件完整的夏衫,还有一套冬衣。冬衣她们正在做,夏衫已经给宝宝穿上了。”
“长秋官,我不是故意惹你伤心,只是……我知道,你其实很想念他。”
林憬拿过那个娃娃,娃娃的布料是用接近肤色的颜色制作的,触感柔软,里面填充了很多柔软的棉花,显得肉嘟嘟的,此刻,它正用一双呆呆的,无辜的眼睛看着林憬。
林憬感觉“它”的目光像是有什么力量,看向它的时候,就像是轻轻被它推了一把,一下子就将他推到林惋那浩瀚汪洋的善意之中。
这令许久没被这样珍视过的林憬,感到自己快被这样的呵护溺毙了。
林憬不自觉地眼眶酸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听见自己说道:“你费心了……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你,你……你想要什么吗?我一定要感谢你的。”
“不用的,长秋官。刚来的时候,她们常央求我帮她们修缮房屋,修缮物品之类的,她们都认识我,这次找她们帮忙,她们很乐意。”
“长秋官,你不用感谢我,如果要感谢,就感谢她们吧。啊,对了,你可以给她们送些可爱的小东西,比如手工做一个饰品之类的,跟她们多走动走动,这样你就可以有朋友了,我看她们之中,有些跟你年纪相仿的,也有很多姐姐性格很好,你都可以……”
林惋话还没说完,两人身边的房门忽然哐当一声,被粗暴地踹开。
魏枳阴狠扭曲的表情出现在他们头顶,林憬抬起头,看见是他,原本差点掉出来的眼泪,瞬间憋了回去,扭头把娃娃塞到了桌子底下,连看都不想看他。
魏枳不顾伤痛,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突袭,看看他们之间有没有私情。
其实他很相信林憬,认定林憬不会背叛他。
林憬对他的爱近乎痴迷,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这是他的底气。
在来到他们门外,他听到两人在正常交流时,他心里其实很满意。
他甚至得意地看着跟过来地雪中岱,意思是,看吧,我就说他们两个没什么。
但是马上,等那个娃娃一出手,他就听见林憬说什么蠢话,说要感谢他,说给他什么都行,而那个不要脸的金盏奴还假惺惺的,说什么都不要,又教唆他跟别人做朋友。
*的,在他眼里,一个人为另一个人费这么多心思,不外乎是有好感,因为爱。
还什么都愿意给他,是不是要把自己也给他才算完?
而且林憬不需要朋友!他有自己就够了!!
“你想怎么感谢他?继续说!说啊!”魏枳阴恻恻地看着林憬。
林憬像是又哑巴了,甚至闭上了眼睛。
“殿下,刚才我……”
“滚出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魏枳大声驱赶林惋,林惋刚想反驳,忽然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大乘一阶的雪中岱。
雪中岱面无表情,像是个看客,但林惋知道,真要是发生冲突,他不会袖手旁观的。
到时候如果跟他们打成一团,肯定很难看。
“殿下,请您不要误会,我可以出去,但不会走太远,请您不要刺激长秋官。”
林惋说这一席话的时候,不卑不亢,起身出门,站在雪中岱身边,与他并肩,担忧地看着这对马上就要吵架的夫妻。
两人面前的房门被很快关上。
剩林惋和雪中岱沉默相对。
“不愧是金盏奴啊,真会献殷勤。”雪中岱先打破了沉默。
林惋看都没看他:“多谢少将军夸奖,这是在下的分内之事。”
雪中岱侧目,不无威胁地说道:“我可以找我姐姐,告你勾引大殿妃。”
林惋淡淡一笑,说道:“但在诬告我之前,少将军一定可以先尝到灵根被削的滋味。”
林惋虽然在平宅只是个养子,但由于是三界中罕见的有灵根的金盏奴,在修真界特别有名。
即便是遥远在沙泾洲,雪中岱也听说过他的名声。
林惋是大乘九阶,不仅实力强悍,他的修炼速度更堪称恐怖,从七岁才开始修炼,但等到踏破大乘的时候,只有不到二十岁,这种恐怖的程度,俨然强压过魏枳,毕竟魏枳生来就是金丹境。
什么儁伟四杰?这种虚名,还没林惋一个拳头硬。
据说他进入大乘之后,长达九年的时间,都没有任何进步,也没有突破飞升期。
但是,这种原地踏步,并不意味着他止步不前,而是因为大乘一阶与九阶之间的阻隔犹如浩瀚的宇宙,林惋在这个九阶待得时间越长,就意味着他越逼近飞升期。
加上他那诡异的灵根,任何旗鼓相当的对手,都会被他削弱一半,而这,也是魏枳从不愿跟他正面冲突的原因。
雪中岱更不用提,雷灵根办不了的事,他一个木灵根更不会以卵击石。
雪中岱恨恨地骂了一句脏话,但林惋只当自己没听见。
他凝神听着房间里的动静,唯恐林憬被打。
没过多久,房间里果然传出辱骂和厮打的声音,林惋刚想推门而入,但房门却忽然从里面被撞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狼狈的魏枳。
魏枳左肩本来就受伤了,现在,那伤口之上又多了一根箭矢,那杯小小的箭矢比不上魔族的凶狠,但也正中他的伤口中心,弄得他鲜血喷涌,痛不可当。
“林剑姿!!!你谋杀|亲|夫?”
魏枳捂住伤口,不敢置信地又拔腿冲过去,要找林憬理论,林憬手里握着一把机械弓弩,警惕地后退。
趁魏枳再次反扑的功夫,林憬没手软,对准了魏枳的伤口,弹出第二箭。
魏枳这次有了准备,避开箭矢,冲过去夺下林憬的弓弩,捏起拳头要打他,可林憬还有武器,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魏枳刚拉近他,林憬狠狠一刀扎在他腹部上。
魏枳立刻甩开他,林憬撞在衣柜上,有些狼狈,但丝毫没有惧意,只是剧烈地呼吸着,疏解紧张。
如果他有后悔,一定是后悔自己不够强,没一刀捅^死对方。
“怎么回事?你胆子也太大了,他是你的主人!在蕞都,你要被凌迟处死!”
雪中岱眼看魏枳吃亏,也要来打林憬。
林惋横在他们之间,挡住雪中岱面前:“出去!”
“你**才出去!”
不同于林惋的强硬,魏枳一把推开雪中岱,扑上去掐住林惋的脖子,跟林惋打成一团:
“你欺负人欺负到家了!就是你把他教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