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何泰景走近站在常宥川身侧时,尤显得常公子黯然失色、相形见绌。
他从容对着陆勇与陆心予躬身一拜。“护国公、陆将军。”
陆勇见过他,只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陆心予自己都未发觉,她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何泰景心中窃笑。
“好巧。”陆心予笑得眉眼弯弯,这是她今晚第一次笑由心生。
“不巧。在下是特意来寻陆将军的,因事出突然,还望将军莫怪。”
陆心予清了清嗓子。“何公子可是有要事寻我?”
何泰景一改往日,言谈举止尤为恭敬有礼。“正是。是宫中采买一事,还望陆将军不吝赐教。”
陆心予心都飞出十里地了,可仍规规矩矩向在场三人道别。
陆勇准她离开后,她恨不得扛起何泰景飞身而去。
何泰景悄悄看了看身后,见她要开口。“先上马车再说。”
二人上了车后,陆心予原形毕露,揉着自己发僵的脸,重重呼出一口气,如获新生。
“找我何事?”陆心予问。
何泰景爱惨她这副模样,将怀炉放在她手上。“先暖暖手。”
他总不能说,自己因得了黎知洲的信,听闻眼前这个小没良心的出来看亲,自己如坐针毡。
“你这是刚刚看亲要回府上?”他不答反问。
陆心予面色沉重的如捣蒜般点头。“也不知父亲多怕我嫁不出去,给自己女儿乱点鸳鸯谱这种事都做得出。”
何泰景面色缓和许多,一块大石落了地。
“那人配不上你。”他垂眸轻飘飘道。
陆心予面露不解。“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不用看。那人一瞧就是个人云亦云、只会随声附和的贵公子。”
陆心予斜睨他扁嘴。
何泰景被她逗笑,忽然探着身子向前捧住她的小脸。
陆心予被他突如其来的行径打了个措手不及。“做......做什么?”她结结巴巴红着脸问。说着便要挣开。
“别动。”何泰景的霸道与孟浪来得猝不及防,以至我们陆小将军的一颗心都跟着颤了几颤,但又有些痒是为什么。
她来不及思考,只听那人又说:“别再去看亲了,你想嫁,我娶。”
陆小将军的脸更烫了,神思恍惚之际,她的额间落下了轻轻有些微凉的吻。
可怜的陆小将军不仅脸僵了一整晚,心也跟着烫了许久。推开何妖孽后,她正襟危坐直至到了府外。
何景泰心中欢呼雀跃一路,只差手舞足蹈。他怡然自乐的看着心上人瞪了自己一眼后下了车,又看着心上人四肢不甚灵活的进了府门。
“小姐,老爷派人来传了话,让您回来后去见他。”桃香见她回来,忙上前说与陆心予。
本就在她意料之中。只不过她被何泰景那个如蜻蜓点水的吻,闹得六神无主。
她轻轻“嗯”了一声。
人走后,桃看愁眉苦脸自言自语:“小姐看着异乎寻常,究竟发生何事?”
她叹着气让人准备热水。
“父亲,女儿回来了。”
陆勇将手中的书放置一旁。“那位何公子可是有急事?”
陆心予面色如常。“他有些事拿不准主意,请我帮着思量些许。”
陆勇微微点头。“皇家的事,该精细些的。”
而后又踌躇着开口:“你觉着常家公子如何?”
陆心予暗自叹气,该来的还是要来。“有些无趣。”她直言。
“男子需要多有趣?人品才是重中之重。”陆勇反驳。
“父亲似很了解此人。”
他认真的看向陆心予。“为父是有打听过此人。皆说他温文尔雅、做事小心谨慎。”
他思索片刻又接着道:“相貌你见着了,重要的是,他肯入赘。”
“你慢着些......你这孩子,喝口茶也能呛着。”他一边控制着力道轻轻拍着陆心予的背,一边操心的发着牢骚。
陆心予边咳边委屈,这是怪谁?入赘?呵呵!“咳!咳!咳!”
“你别急,这个不行,父亲还有其他人选。”
陆心予闻言,险些将肺一并咳出。
随之而来的是护国公老人家又一番唠叨。
次日一早,陆小将军做了此生第一次离家出走的壮举。一封书信留给亲爹,快马加鞭奔向外祖家。
三日后,老尚书见到她时,笑中带泪的亲自将人迎了进来。
“你的书信还有那些个好东西,外祖父都收到了。好孩子。”
陆心予扶着老人家坐下。“外祖父,心予时时念着您呢。”
老尚书闻言反倒冷哼。“少匡骗我这个老人家。既念着,怎的数月不见人影。”
“外祖父,我这不是空下来便赶来了吗?”她挽上老尚书的手臂一个劲撒娇。
老尚书虽口中嗔怪,含笑眼睛早已出卖了他。
“这次能陪我住多久?”
陆心予笑眯了眼。“外祖父说了算。若是舍不得我,我便不走了。”
老尚书开怀大笑。满宅子的人都跟着高兴,老人家许久不曾这般笑过。
“外祖父,我先去为外祖母上炷香。”
老尚书拍拍她的手。“好孩子,去吧。”
陆心予轻车熟路去了祠堂。从祠堂出来她没先去陪老人家,而是寻了正在忙着的管家。
“管家,外祖父身体最近如何?我见他清减了许多。”
管家先是叹气。“小小姐,不瞒您说,老爷这身子骨瞧着还算不错,只是少爷留在府上的府医每每为他把脉,也是如我这般叹气。”
陆心予微微蹙眉。
“老爷每日的膳食,老奴是变着法的几近想破头去做,只是他总是用的很少。”他看着陆心予与二小姐极相似的脸,不由得湿了眼角。
“小小姐,老爷他心里苦。
自小姐三年前去了,他也跟着大病了一场。
那时少爷衣不解带侍奉在旁。
您留下的药他服了大半,人才缓了回来。”
陆心予面色凝重。“这么重?为何不报?”
管家无奈的摇头。“少爷欲回京中请曲神医,却被老爷拦了下来。
他说曲神医来了,怕是您与姑爷都要知晓了,不能让你们因他分心。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若是你们因他有个闪失,他死也不能瞑目。
好在少爷记起您留下的保命药丸,这才将人救了回来。”
陆心予沉默许久,若有所思。老管家寥寥数句已让自己心绪沉重,这些陪伴在外祖父身边数十载的人,那时该有多绝望。
“老爷是郁结成疾,以至内里湿热、心阳不振,后又因寒邪入体。
待他算是大好了后,便是如今这般食不知味。”管家泪水在眼眶打着转,后几次再想开口,却如鲠在喉。
“我回来后为何也不同我说?”她有些艰难的开口。
“老爷不许的事,老奴哪里敢。”管家亦是无奈。
“是以,老奴只能每日做些药膳为他调理身子。”
陆心予微微点头,心中却有了打算。
她若无其事的陪着老爷子大半日,横说竖劝将人哄去小憩。而后一个人去了此地千信阁分号。
此处管事还真未见过陆心予真容,见着令牌时忙不迭将人请至内室。
“去京中千信阁将曲神医请来,这封信亲手交到他手中。回来时不必太急着赶路。”陆心予开门见山交待下去,随手扔了块银子给他。
“主子,您这是折煞属下了。”管事的哪里能收她的银子。且这与左手出、右手进有何分别?这偌大的千信阁都是她的。
陆心予神色淡淡。“收下吧。我今日只是个雇主。别让下面的人白忙活,他们也是要养家糊口的。”
管事只得收下。他出了内室将帘子挡好,挑选了进京之人后叮嘱他做事要仔细再仔细。
陆心予回了杜家祖宅后,每日陪着老尚书,日子过得悠闲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