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青铜锈味漫过凤凰山脊,刘玄背着谭小枚残破的身躯踏入祠堂时,檐角悬挂的七十二盏引魂灯骤然熄灭。他后颈处新结的魔痂突然刺痛,那是昨夜青鸾剑斩断因果线时留下的创口,此刻正渗出暗金色的血珠,坠在地面竟凝成蝌蚪状的咒文。
阴影中走出十三位戴着青铜傩面的族老,他们手中的蛇形烛台淌下猩红蜡泪,在青砖上蜿蜒出诡异的星图。刘玄注意到最左侧族老脖颈处有片蛇鳞状的淤青,与三长老祭司袍下的纹路如出一辙。
谭小枚在他背上发出微弱呻吟。她锁骨下新生的星图正泛着紫金光晕,昨夜心脏爆裂处的伤口竟生出细密的青铜纹路,如同某种古老的封印。刘玄将人轻轻放在先祖牌位前的玄冰榻上,指尖触到她手腕内侧时,突然被一段记忆刺痛,七岁那年偷入禁地,分明在青铜井底见过同样的纹路。
为首族老掀开供桌上的猩红绸布,露出块布满孔洞的陨铁石。当月光穿过祠堂顶部的二十八星宿天窗,那些孔洞竟投射出三百道交错的光斑,在地面凝成与青铜轮盘相似的星轨仪。
刘玄瞳孔骤缩。昨夜崩毁的星轨仪竟在验魂石中重现,那些光斑流转的轨迹与谭小枚心口星图完美契合。他正要开口,供桌下的青铜地砖突然翻转,露出个缚着玄铁锁链的妇人,正是失踪月余的母亲!
谭芷萱凌乱的发间沾满星砂,手腕处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涌出泛着金丝的血液。刘玄握剑的手猛然颤抖,那些金丝与他昨夜喷在轮盘上的血雾如出一辙。
族老们突然齐声诵咒。验魂石表面的孔洞中伸出无数青铜丝,瞬间缠住刘玄的四肢。谭小枚身下的玄冰榻发出裂响,三百道青铜丝从裂缝中钻出,正贪婪地吮吸她伤口的紫金血液。
刘玄催动魔种离体后的空虚经脉,却惊觉青鸾剑在鞘中悲鸣不止。剑穗上林晓雪最后那片残魂突然化作流光,顺着青铜丝窜入验魂石内部。
祠堂梁柱突然浮现血色咒印。那些族老傩面下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内里蠕动的青铜触须。刘玄看着母亲被锁链拽向验魂石,她腕间鲜血在石面绘出的,赫然是七百年前青铜祭坛上的噬亲阵图!
谭小枚的星图突然暴涨。她残破的骨翼从肩胛骨重新生出,沾满紫金血珠的羽毛扫过之处,青铜丝纷纷碳化。
刘玄心领神会,咬破舌尖将血喷向奎宿方位。沾染咒文之血穿透瓦片的刹那,整座祠堂的地基突然震动,十八具青铜棺椁破土而出,棺盖上皆刻着双目泣血的凤凰图腾。
母亲突然凄厉长笑。她扯断锁链跃上供桌,撕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伤疤:“好孩儿,且看看为娘的真身!”
疤痕裂开的瞬间,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青铜汁液,那些液体落地凝成二十个与三长老一模一样的青铜傀儡。
青鸾剑突然自主出鞘。剑身浮现的林晓雪虚影比昨夜淡薄许多,她双手结出佛印指向东方:“哥哥,震位棺椁!”
刘玄旋身劈开最近那具青铜棺,棺内躺着的竟是浑身缠满星轨线的父亲尸身!
谭小枚的骨翼突然插入地面。紫金妖血顺着地脉纹路逆流,竟让十八具棺椁同时开启。每个棺中都涌出粘稠的玄黄血,在空中凝成面巨大的青铜镜。刘玄在镜中看见骇人景象,七岁那年的自己正将匕首刺入熟睡中的孪生妹妹心口。
刘玄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如开闸洪水般涌来,当年父亲班师回朝那夜,母亲牵着的粉衣女童根本不是丫鬟,而是本该死于七年前的妹妹刘宁!那些被篡改的记忆碎片里,女童腕间闪烁的正是谭小枚此刻的紫金星图。
青鸾剑突然发出裂帛之音。林晓雪的残魂从剑身剥离,化作流光注入青铜镜中。镜面顿时泛起涟漪,映照出祠堂地下百丈深处的恐怖景象:三百具缠绕星轨的婴儿尸骸正组成巨大的阵图,中央悬浮的青铜鼎中,赫然跳动着两颗缠绕魔种的心脏!
三长老的蛇鳞躯体突然暴涨,尾骨刺穿供桌下方的暗道。谭小枚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她锁骨下的星图正在剥离血肉,化作流光飞向青铜鼎。
刘玄暴喝一声斩断缠在腕间的青铜丝,魔痂处迸发的暗金血液竟让青鸾剑染上猩红纹路。当剑尖刺入母亲伪装的那张人皮时,飞溅的青铜汁液突然凝成小篆密文:
“玄黄非血,魔种同心。”
十八具棺椁在此刻轰然闭合。谭小枚的骨翼完全碳化,她用最后气力将刘玄推向青铜镜:“跳进去...那里有真正的验魂...”
话音未落,三长老的蛇尾已洞穿她的胸膛,沾血的尾尖正将那颗重新凝聚的青铜心脏挑向暗道。
刘玄纵身跃入镜面的刹那,听见地底传来婴儿此起彼伏的啼哭。青铜镜面漾开的涟漪中,七百年前的噬亲阵图正与今日的星轨完美重叠。当黑暗吞没视野时,他终于在记忆最深处看清,当年父亲从魔域带回的,除却青鸾剑,还有个襁褓中额生紫金星纹的女婴。
青铜镜面泛起涟漪的刹那,七百年前的腥风裹着星砂扑面而来。刘玄坠落时瞥见镜缘浮动的铭文:“玄黄鉴骨,星月照魂。”
这正是族谱扉页缺失的那半页箴言。
腥甜的青铜汁液从四面八方涌来,却在触及他脖颈魔痂时骤然蒸发。黑暗里浮出点点萤火,竟都是七岁那年在井底见过的星纹萤虫。虫群忽然聚成指路光带,尽头处传来锁链拖曳的声响。
刘玄握紧青鸾剑冲进萤火深处,却见九根青铜柱撑起的祭坛上,年轻时的父亲正抱着个啼哭女婴。柱身上缠绕的星轨线分明与祠堂棺椁中如出一辙,而祭坛中央悬浮的青铜鼎里,两颗缠绕紫金纹路的心脏正在融合。
刘玄瞳孔震颤。父亲铠甲上的玄鸟纹突然渗血,那血珠坠地竟化作三长老脖颈的蛇鳞。画面陡然扭曲,女婴额间紫金星纹暴涨,将整座祭坛染成妖异的青紫色。
萤火虫群突然发疯般撞向青铜鼎。刘玄在爆裂的星芒中看见骇人真相:父亲手中匕首刺穿的并非魔物,而是母亲隆起的腹部!飞溅的血液里浮着细碎星砂,与此刻谭小枚伤口渗出的紫金血珠别无二致。
剑穗突然传来灼烧感。林晓雪残魂凝成虚影指向祭坛底部,三百具缠绕星轨线的婴儿骸骨中,有具心口插着半截青鸾剑的尸骸正在蠕动,那分明是七岁时的自己!
地底传来沉闷钟声。祭坛四周的青铜柱开始旋转,将七百年前与此刻的星图重叠成诡异卦象。刘玄突然听见谭小枚的呼唤穿透时空:“哥哥,奎宿移位!”
青鸾剑感应到主人心意,剑身暴涨三丈猩红剑芒。刘玄纵身跃向旋转的离位柱,剑锋劈开的裂缝里竟涌出祠堂当下的场景:三长老的蛇尾正卷着青铜心脏撞向暗道,而谭小枚碳化的骨翼突然迸发星火,将二十个青铜傀儡烧成灰烬。
“休想!”
刘玄将剑尖刺入裂缝,魔痂处暗金血液顺着剑纹流入现世。沾染血光的青鸾剑发出清越鸣响,暗道里突然伸出数百条星轨线缠住三长老。趁此间隙,谭小枚沾血的指尖点在眉心,锁骨下星图竟离体化作锁链,将青铜心脏牢牢钉在供桌。
镜中世界突然地动山摇。七百年前的青铜鼎爆发出刺目光芒,两颗心脏融合成的血肉缓缓成型,那竟是具与刘玄面容相同的躯体!父亲的身影在强光中消散前,留下句泣血箴言:“玄黄本是同根生...”
刘玄挥剑斩向祭坛震位青铜柱。柱身崩裂的瞬间,现世祠堂里十八具棺椁同时开启,三百道星轨线穿透地底,将镜中世界与现实拧成螺旋。
三长老发出非人嘶吼。他蛇鳞覆盖的身躯正在龟裂,露出内里涌动的青铜触须。供桌上的验魂石突然浮空,那些孔洞中伸出无数丝线刺入他的七窍:“好孩儿,且让为娘教你真正的噬亲阵!”
刘玄浑身血液凝固。被丝线操控的三长老撕开胸腔,跳动的魔心里赫然嵌着半块月光石!当紫金星纹从石面蔓延开来,整座凤凰山的地脉突然沸腾,浪琴山方向的天空裂开血色缝隙。
谭小枚突然呕出大口紫金血。她的身躯正在透明化,星图锁链却越发凝实:“快...月光石要开启镜月...”
话未说完,三长老的蛇尾已扫碎供桌,玄铁锁链卷着青铜心脏飞向暗道深处。
“晓雪,助我!”
刘玄咬破舌尖喷血于剑。林晓雪残魂化作流光注入青鸾剑,剑身浮现的梵文竟让时空凝滞半息。这电光石火间,刘玄抓住星轨线荡向暗道,剑锋挑起的刹那,青铜心脏表面突然映出母亲的面容。
“玄儿,这是你妹妹的心脏!”
幻象中的母亲泣血嘶喊,刘玄手腕微颤,剑锋偏转半寸刺中三长老右眼。腥臭的青铜汁液喷溅中,暗道尽头传来婴儿啼哭与铁链断裂声,十八具青铜棺椁竟自行飞入暗道,在虚空拼合成巨大的星轨罗盘。
谭小枚的星图锁链突然崩断。她透明化的身躯飘向星轨罗盘,每寸移动都带起血色涟漪!紫金血液从她七窍涌出,在罗盘中央绘出完整的二十八宿星图。
整座祠堂突然离地浮空。刘玄看着月光石从三长老心脏剥离,随着星图没入罗盘,浪琴山方向的天空彻底撕裂。血色月光中,他看清裂缝里悬浮的青铜巨门,门扉上缠绕的星轨线,与父亲当年战甲纹路完美契合。
三长老残破的身躯发出狂笑,“刘氏九代魔胎,终要归位了!”
他猛然捏碎剩余半块月光石,飞溅的碎片竟化作三百青铜箭矢射向刘玄。千钧一发之际,谭小枚残影扑来,星图凝成的屏障在箭雨中寸寸碎裂。
谭小枚将某物塞入刘玄掌心后彻底消散。触感温润如月,正是当年父亲系在他颈间的长生锁,锁芯处跳动的,竟是半颗缠绕魔皇的心脏!
青鸾剑突然自主贯入刘玄胸膛。没有疼痛,唯有冰凉的青铜汁液流遍全身。当剑身完全没入心口,长生锁里的半颗心脏突然暴涨,将另外半颗从星轨罗盘中强行拽出。
三长老的狂笑戛然而止。他惊恐地看着两道星纹从刘玄左右瞳孔浮现,祠堂地底三百婴儿骸骨同时唱起安魂曲。当完整的心脏在胸腔跳动,刘玄终于读懂父亲留在青鸾剑柄的铭文:
“魔胎睁目日,玄黄同归时。”
血色月光突然消散。青铜巨门在轰鸣中开启一线,门缝里伸出的星轨触须缠住三长老,在他凄厉惨叫中拖入门内。刘玄跪倒在地,看着掌心凝聚的紫金星图,那里映照出的,是谭小枚在青铜门后回眸的残影。
浪琴山传来晨钟。祠堂废墟中,林晓雪最后的残魂附在剑穗轻语:“去浪琴山...找真正的验魂石...”
话音未落,东方既白的天空突然坠落青铜火雨,每一簇火焰里都裹着枚泣血的凤凰晶体。
欲知后事如何,见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