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舒一个人站在大殿中的空地上，负手而立。
随着来人越来越多，殿内闹哄哄的，她也不计较。
徐长安站在最前面，见人来得差不多，提气传音：“安静。”
众人很快安静下来。
他道袍整洁，上前一步，恭敬地请教卫舒，“敢问卫仙长，为何就您一人，玉仙长呢？”
卫舒含笑：“他另有事要做，左右是我召集大家来的，他来与不来没什么大问题。”
徐长安轻轻颔首。
卫舒逡巡人堆：“黄长老呢？怎么还没到？”
徐长安：“黄长老也说有要事，过会儿才能到，让我们别等他。”
卫舒点点头：“好吧，不经历风雨，你们也不会成长，他不来更好。”
卫舒的话，让众人很是摸不着头脑。
卫舒没想继续打哑谜，继而高声道，“今日将你们召集到这殿中，是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公布。”顿了顿，“你们的盟主徐悲风，早已失踪多时。”
众人——
“什么盟主失踪了？”
“还失踪了多时？”
徐长安：“义父他……不，盟主他……怎么会？”
齐威跳出来：“盟主不是在闭关吗？卫仙长您又是如何得知盟主失踪之事？”
卫舒：“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我跟玉衡从进入山门那一刻便察觉到修炼之地邪气频生。”
齐威一下像想起了什么：“哦那天……难怪您能准确说出盟主的闭关之地在哪儿，还说是看见了。”
卫舒勾唇：“对，就是看见了邪气。”
齐威：“那您为何不早说？”
徐长安：“凡事要讲证据，二位仙长定是去调查了一番，才召集大家相告的。”
齐威苦脸：“如今三位长老中，有两人遇害。眼巴巴瞅着盟主即将出关，能为长老们报仇雪恨，不想他早已失踪。咱们太元道盟是不是招惹了邪祟，怎会落得这般田地？”
此言一出，人心惶惶。
“完了，盟主生死不明。”
“三位只剩下一位，太元道盟是被贼子盯上了，是要灭门了吗？”
徐长安向来温厚，也忍不住朝身后那些人吼了一声，“都闭嘴，别胡说！卫仙长在此，定会为我们主持大局。”
齐威：“对，我们还有卫仙长。”
本以为卫舒还得自谦一下，孰料她没有，老神在在地背着手上前一步，“说得没错，我等天上仙人，下界就是为了庇佑你们。”
说罢，她朝虚空一抓，神仙素娄顷刻在手。
就见她抓着素娄，朝着徐长安笔直地刺去。
众人皆惊，饶是离得最近的齐威都没反应过来，因为他完全想不出卫舒要杀徐长安的理由。
徐长安只愣了一瞬，犹豫、想通到坚定，他竟就站在那里任卫舒的剑刺过来。
危急关头，一柄仙剑横空出现，挡在了徐长安面前。
筝的一声，余音激荡殿宇。
所有的目光很快落到祭出仙剑的人身上。
齐威第一个喊出了对方的身份：“黄长老？您何时来的？不对，”转头，“卫仙长，您为何要杀长安？”
卫舒手腕一转，耍了个剑花，“当然是为了引出黄长老，哦不，应该称太元盟主，”扭头，一双灵气的眸子盯着那位脸色发沉的中年道长，“你说对吗，徐悲风？”
“什么？他是徐悲风？”
“黄长老是盟主？”
“那他是盟主的话，黄长老又去哪儿了？”
卫舒：“只怕，黄长老早已被徐悲风所害，你们这些年见到的黄长老其实就是徐悲风假扮的。”
“什么？竟有此事！”
“仙长都这么说了，肯定错不了。”
“可盟主为何要这么做？”
就见黄长老憨笑道，“仙长弄错了吧？弟子怎么可能是徐盟主假扮？盟主他也没理由假扮成弟子啊？”
卫舒笑笑：“就知道你不见棺材不落泪。”
黄长老拱手：“弟子愿闻其详。”
卫舒：“行，我就同你好好说说。”她变了张太师椅坐了上去，恰好是假小子的模样，她便翘起了腿来，再娓娓道来。
“白日在上清台，独独你跟莫长老迟迟没到场。”
黄长老：“那是因为弟子跟莫长老去藏经阁取宝镜，调查卫长老真正的死因。”
“对，你是这么说的。本来我也没怀疑过你，直到白天，徐长安等人困杀三头血尸，我看到一道黑影闪过，那道黑影就是你吧？”
黄长老：“弟子已经解释过了，弟子也是被那道黑影所伤，当时还被及时赶来的仙长所救。”
“行，”卫舒点点头，“那我后来出去找痕迹，但一无所获。”
“弟子记得，您当时说对方行事谨慎，才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对，但，”卫舒顿了顿，“我没告诉你，其实那黑影留下了痕迹。”
黄长老微不可查地怔了一下：“那仙长没说，弟子也不知啊。”
卫舒弯眸：“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我才没说的，因为当时我已经从你身上得到了答案。”
黄长老苦笑：“弟子不知做了什么得罪了仙长，让仙长这般诋毁弟子。”
卫舒：“还装？那好，我让你死个明白。”
她展臂摊掌，一面七彩琉璃的宝镜出现在她手中。
有弟子道：“此镜好生厉害，离得那么远我都能感受到神威，必然是神器。”
“对，我也感受到了，神威十分强烈。”
卫舒挥动另一只手，地面上立刻出现莫长老的尸身。
卫舒用千面宝镜照上去，旋即莫长老被黄长老所杀的景象浮现——
就见在藏书阁内，莫长老盯着宝镜看了好一会儿，脸色逐渐难看，当他正要取走宝镜，突然胸口被一掌震穿。
扭头他就看着黄长老，一脸难以置信地倒下去，“你……”
黄长老拿走了他身上的宝镜，还顺带在附近的架子上找到了一本书，正准备塞进怀里，突然听到外面血尸的嘶吼声，他将那本书塞回原位便化作一道黑影飞了出去。
画面结束。
众人哗然——
“真是黄长老杀了莫长老。”
“怎么会这样？”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齐威：“黄长老，真的是你？”
卫舒：“我来猜猜，你是因为自己的爱徒遭遇危险，所以才放下要办的事出去看情况。你没想到我当时在场，于是你为了不暴露行迹，便回了藏经阁。却没想到我会发现你，并跟了过来。于是你将计就计，把自己打成重伤，博取我的同情，顺带洗清自己的嫌疑。后又趁我出去寻找黑影踪迹，你极快去架子上取了那本族谱。其实你要是没动那本族谱的话，我反倒还不怀疑你的真实身份了。”
黄长老一改之前谦恭之态，冷笑道：“真实身份？仙长所示证据，顶多定我个手刃同门之罪。说我是徐悲风，我是万万不认的。徐悲风何等人物，他受凡修界敬仰，曾创下不世之功。怎可任你诋毁？”
啪啪啪，卫舒笑着拍手，“厉害厉害，我活那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这么不要脸地给自己歌功颂德。”
黄长老：“你！”
“干嘛，我说的是徐悲风，你生什么气？”
黄长老不说话了。
卫舒却很开心：“干瞪我也没用，徐悲风，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你究竟打着闭关的幌子干了多少不可见人的勾当。否则我便替天行道，让你连个全尸都留不住。”
黄长老低笑起来，再也不似之前吹胡子瞪眼的小老头形象，他身材逐渐显高，声音也变得低沉许多，稳重许多。
待他卸去幻化之术，一位几经风骨、慈眉善目的道人出现在人前。
齐威：“盟主，真的是您。”
徐长安：“义父。”
徐悲风似是不敢看徐长安，盯着卫舒缓缓道，“仙长这般笃定是弟子，是否跟您手中的神器有关？”
卫舒：“这是一方面，不过你也猜对了，这千面宝镜却有让人显出真身的能力。”
“哦？听仙长的意思，您还有别的证据？”
卫舒依旧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你刚刚救徐长安的那一招，是你的成名绝技秋风抗吧？”
“原来如此，这就是您为何突然对那孩子出手的原因。”
徐长安蜷起手指：“义父……”
卫舒：“不止呢，最早让我怀疑你的，还是你寝殿中那间被封印起来的密室。那种程度的封印，还是设在你殿中，除了你也不会有第二人，我不怀疑你怀疑谁？”
“果然，还是被你们发现了。”
“所以你算是承认，那崖底无数的血尸是出自你手？”
徐悲风：“就算弟子不认，仙长您也不会信，不是吗？”
卫舒笑：“这次你倒是认得爽快。”
徐悲风仰了仰头，“我也累啦。”
不知为何，卫舒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历经沧桑的怅然。
他低头，目光落到卫舒身上，“既然仙长想知道，弟子便同你说个故事吧，只是这个故事可能会很长。”
“不要紧，我们有的是时间。”卫舒屁股噔了噔，调整好一个舒服的坐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