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这么看着我干啥？”
“不干啥！看着你，我就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你该叫他师兄。”
“我师兄在哪儿？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股绺子闯进师父的家门，把师父家里的人都杀死了，连当时只有你这么大的师父的儿子都没放过。咦，你怎么不走了？”
“师父，那伙杂毛的老窝在哪儿？咱们去给他掀喽！”
“徒弟，师父早就把他们的山头儿给平了,一个也没放过。”
“师父，你以后别死，成不？”
“徒弟，咱能不能不唠傻嗑！人哪有不死的！咋的，你怕师父死啊？”
“能不怕吗？你死了，你徒弟我咋办？”
“咋办？你替师父活着呗！咦！你咋又不走了？前面就到镇上了，师父给你买好吃的，快跟上，这么点儿路就费心巴力的，白跟师父练了！”
一只大手向后伸出，握住后面伸过来的一只小手。
“师父，咱都别死成不？”
“成！”
从车站返回厅里的路上，坐在副驾座椅上的陈敬右手向前地伸出，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开车的张弛扭头看了他一眼，见陈敬睁着两眼，眼神儿却愣愣怔怔的，感到奇怪的张弛正要问他怎么了，陈敬却像突然回过神儿来一样，收回平举在身前的右手，喘了一口粗气，先是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后座上的林道长，见他正在闭目养神，就收回目光，看着张弛说道：“做了个梦。”张弛笑着说道：“头一次看见有人睁着眼睛做梦的。”陈敬笑了笑，却不再言语，把右手握在左手中，脸扭向车窗，眼睛望向窗外。
张弛和陈敬站在二队地下办公室的入口处，正要转身离开，林道长却开口道：“宋处长，下面的事儿，贫道恐怕需要张、陈两位警官帮忙，所以，能不能让他们二位也一起下去？”处长看了一眼张弛和陈敬，说道：“一起吧，都什么时候了，别一队二队分得那么清！我跟巴队长说。”陈敬听林道长把自己称为陈警官，稍稍一愣，心里琢磨了一下，马上明白了林道长的用意，张弛对林道长刚才的称呼表现得也是无动于衷，等处长往台阶下走时，跟在他身后的林道长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三个人对了一下眼神儿，陈敬冲林道长点点头。
来开门的是李东民，看见张弛和陈敬跟在后面，面上表情一愣，处长伸手请林道长先行，他跟在身后，两人进去后，李东民闪身拦在门口，看着张弛和陈敬，眼神儿里满是不善，陈敬见状，对张弛笑道：“我们得罪过这人吗？”张弛听他问，假装很认真地上下打量着李东民，嘴里回答陈敬道：“见过面吗？好像没啥印象！”走在前面的处长回头看了一眼，见李东民把两人拦在门外，就有些生气地对他说道：“他们两个跟林道长一起下去办事儿，你挡着干嘛？要不你自己下去把事儿解决喽？”听到处长开口，李东民不情不愿地让开身子，张驰和陈敬都看着他笑了笑，走进门里，处长引着林道长到了电梯那里，从身上掏出一张卡片，看张弛和陈敬也跟了上来，就用卡片打开电梯，几人先后进去，李东民也挤了进来。
电梯门打开，林道长当先一步走出电梯，却猛地站住，跟在他身后的处长急忙走到他身边，探询地看着林道长，林道长说道：“这下面的气场怎么这么乱？”处长说道：“巴队长在走廊尽头摆了个阵，暂时封住了那道门。”说着，用手指了指右侧。林道长晃了晃头，眼睛向左右来回打量，目光在走廊两旁的几扇门上分别停留了片刻。一个人从右侧的走廊深处快步走了过来，是大程子，看见处长身边的林道长，好像松了口气，眼睛望向处长和林道长的身后，就是一愣神儿，张弛和陈敬两人也看着他，一脸的平静，李东民站在电梯门口，冲大程子暗暗指了一下处长，大程子没理他，对处长和林道长说道：“早上我们赶回来后，巴队长就直接下来在赵海生的办公室门口摆了阵法，里面虽然消停了一些，但恐怕冲出来是早晚的事儿。”处长冲他点点头，说道：“幸好我电话打得及时，林道长才没回山，咱们请林道长过去看看。”说着，看向林道长。林道长点头道：“我们先过去看看巴队长的阵法。”
巴队长盘腿坐在地上的一个蒲垫儿上，正对着赵海生办公室的门，右手中拿着一小面黄色的三角令旗，不时地把令旗指向立在门口地面上的几面大小差不多颜色却各不相同的三角令旗上，张弛和陈敬注意到，只要地上的某面小三角旗开始抖动，巴队长手中的小旗就指向那面旗子，接着挥动小旗，地上抖动的那面旗子就被挪动着换一个位置，另一个位置上的颜色不同的小旗就自动挪过去补上那个位置，巴队长此时脸上依稀有一层薄薄的汗水，表情紧张中透着疲惫，张弛和陈敬相互看了一眼，心里都对巴队长的能力多了几分了解。林道长靠得比较近，一边看着地上阵法的变化，一边倾听着房门内的声音，脸上露出几丝感到奇怪的表情。
又指挥着两面小旗互换了位置后，地上的几面小旗都暂时稳稳地立住，巴队长用左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从蒲垫儿上站起来，走到林道长和处长身旁，对林道长做了一个拱手礼，林道长客气地还了礼，巴队长开口道：“赵海生从里面带走了几个，剩下的那些可能恼恨他没带着他们出去晃悠，再加上这几天没吃到香火，就闹腾起来了，不过，好像里面有一个一直在压制着他们，不然前两天他们趁赵海生不在，早都冲出来了！”
处长看向林道长，林道长对巴队长说道：“请巴队长先把阵法撤掉，我们进去后，再把阵摆上。”巴队长看了看处长，处长却不说话，巴队长对林道长说道：“那就有劳道长了！”林道长点点头，回头对张弛和陈敬招了一下手，两人向前走了两步，巴队长好像才注意到两个人似的，脸皮上颤动了两下，却没跟他俩打招呼，只是盯着陈敬的左手看了一眼，他没坐回到蒲垫儿上，右手中的令旗向上举起，嘴唇嚅动几下却没出声，地上的几面旗子一面面地从地上飞起，他一一抓在手中，房间内马上传出剧烈的柜子抖动的声音，他有些担心地走到门口，张弛和陈敬跟在林道长身后，也站到门边，巴队长正要在密码锁上按下开门密码，就听房间里猛地发出一声大响，就像有人用手掌拍在柜子的门或桌面上一样，这一声响过之后，里面瞬间安静下来，门外的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巴队长凝住心神，迅速地按了几个数字，伸手推开门，然后马上向后退开一步，手中的令旗做好了准备。林道长看了看处长和李东民，向走廊远处示意了一下，处长会意地退到离门口很远的地方站定，李东民却固执地站在原地没动，巴队长怒起，走过来抬腿一脚踢在他屁股上，李东民才心满意足地退到处长的身边，处长看着他屁股上的大鞋印子，问道：“挨踢有瘾？”李东民拍了拍屁股，没敢答话，巴队长对大程子说道：“跟着进去。”大程子点头，紧跟着张弛的身后进了房间，立即把门在身后关上。
林道长一进到房间内，立马伸手捂住道袍左前腰腹部的位置，他略感诧异地把右手伸进道袍里，掏出了小铃铛，铃铛在他的手里不住地颤动，接着他恍然大悟地把遮盖铃口的东西掏出，铃铛激烈地颤动了几下之后，几股青烟从里面飘出，在几人眼前绕了几圈后，向房间里面的两排柜子飘去，分别从蒙在两排柜子上的黑布缝隙中钻了进去，接着，柜子里面抖动了几下，安静下来，张弛、陈敬和大程子知道，那几缕青烟应该就是赵海生偷偷带出去的那几个，张弛和陈敬不明白这几缕青烟为何舍弃林道长的铃铛，却对那两排柜子情有独钟，大程子当然知道原因，却一脸紧张地看着两排柜子，丝毫没有向两人做解释的想法。林道长让他们三个留在门口处别动，他则向两排柜子走去，陈敬没听，跟在他身后，见张弛也要跟着自己向前，陈敬急忙阻止了他，示意他留在门口。
进门后，张弛就注意到，陈敬好像有点儿像刚才在车里睁眼做梦一样，眼神儿迷迷蒙蒙的，虽然并没有伸出右手像是去抓什么，眼睛却瞪着看向左面的那排柜子，似乎黑布里面有东西在吸引着他一样。林道长见陈敬跟在自己身后，知道他左手的厉害，便冲他说了一句小心，陈敬如同充耳不闻一样，没有回应林道长，步伐却快起来，直接向左面的那排柜子走去，到了柜子边，伸手就把黑布掀开，林道长吓了一跳，门口的大程子则惊呼了一声，张弛向前走了两步又站住，向被陈敬掀开整面黑布的柜子上看去，只见柜子是用木头制成，被漆成了黑色，柜子侧面的木板上刻着复杂的符咒，符咒似乎用金粉描过，金色灿然，一共五层，每层上面都用木板隔成了五个空间，却没有门，做为隔断的黑色木板上也有金色的符咒镌刻在上面，每个小空间里面都摆着一个青色的跟茶壶差不多大小的罐子，罐口上有的蒙着红布，有的蒙着黄布，有的布上写着字，大部分却是空白，他离得远，看不清有字的上面写着什么。
陈敬挨个打量着每个坛子，其中的一个坛子蒙在坛口的红布猛然飞起，一缕青烟从坛子里面飞出，在陈敬的头上盘旋了一圈，扭动了几下，青烟形成了一个人的形状，落在地上后，看起来高大威猛，面孔虽然虚化，却仍能分辨出五官的位置，只见它木呆呆地看了陈敬一会儿，突然向陈敬猛扑过来，林道长从怀里抽出拂尘正要上前，陈敬已经伸出左手抓住了冲他扑过来的那个东西的虚化的右手腕上，拧腕的同时向上狠狠地一抬手，那个东西的手瞬间消失，它仰着头，口张开，好像大吼了一声，向后退了一步，正要再扑过来，陈敬抢先一步，用自己的右手抓在它的胸口，一发力，青色的人形瞬间泛白，凝在原地动弹不得，陈敬伸出左手，抓在已经成了白色的人形脖子上，松开右手，停了片刻，白色人形消失，地板上出现了几滴黑绿色的液体。
林道长拎着拂尘，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那几滴黑绿色，对陈敬点了点头，门口的大程子满脸震惊，张弛向后退了两步，稍微放下心来，却仍然满脸关切地看着柜子边上的两人。陈敬从柜子上拿出那个刚从里面冲出青烟的青色坛子，里里外外地看了一下，转手递给身边的林道长，林道长也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说道：“特制的，陶土里面掺了朱砂和符灰，用来遏制它们的凶性，不知道巴队长把这些阴魂存放在这个房间里做什么?”大程子听到林道长的疑问，正要开口说话，犹豫了一下，又闭上了嘴。陈敬站在柜子前，眼睛看向一个蒙着黄布的青色坛子，心里一动，手上竟然有些哆嗦，他伸出手去，正要把那个坛子从柜子上拿下来，这个柜子里除了他要伸手去拿的那个，其他的坛子坛口蒙着的红布黄布都飞起来，坛子跳动，里面的东西似乎都要冲出来，那个仍然蒙着黄布的坛子猛然跳起，又重重地落下，发出啪的一声，正是刚才在门外听到的那声大响的声音，这一声发出后，其他的坛子立马停止跳动，如同听到号令一般，紧接着，蒙着黄布的坛子里发出一声叹息，幽幽地说道：“傻徒弟，长能耐了！”陈敬如遭雷击，一下子愣在当地，张弛衣服里一直老老实实睡着的老大一下子从他的衣领处钻出来，站到张弛的肩膀上疑惑地四处看，接着从张弛的肩膀上跳下去，如闪电一般奔到陈敬身边，正要跃到陈敬的肩膀上，陈敬却如同从呆若木鸡的状态里醒转过来，慢慢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对着那个蒙着黄布的坛子说道：“师父，你咋藏这儿来了？”林道长听到陈敬的话，大惊，接着马上跪在陈敬的身后，口里叫道：”师伯祖！”老大咔吧着两只小眼珠，愣在陈敬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