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陆云轩在天恩寺还愿的时候。
京城之中,正在发生数件大事。苏家将几乎所有的平阳铜币尽数投入市场,物价随之疯狂上涨。原本 20 文一两的物品,今日已飙升至 50 文。而与之同时上涨的,还有银庄之间的拆借汇率。
步云阁与云州商社高举救市的义旗,同时向市场投放 2000 万两白银,以供银庄拆借。同时,云州商社与其合作商社也备足了货物,期望能够减缓这持续疯涨的物价。
苏家借出的白银,很快又凭借高息回流至锦云银庄。而平阳铜币则以商品销售的形式,迅速回流到云州商社、步云阁以及苏家的其他产业。
如果不出意外,今日苏家将以 1500 万两白银的辉煌战绩,赢得这场货币之战的最终胜利。
届时,苏家囤银将超过两亿两,每年仅存贷利差便可获利 1000 万两,并且能够直接左右京城的白银供给,从而影响整个朝局。而这些平阳铜币也将陆续回归苏家,安全存放于云逸山庄的库房。
苏家那遍布国内的银庄、镖局、商社所构建的商业帝国,将在国内坚不可摧,成为足以与朝廷相抗衡的存在。
此时已近巳时,只见天恩寺外,三匹快马从京城疾驰而来。三位公差翻身下马,飞奔至寺院后院,见到陆云轩,顾不上参拜:“陆大人,紧急公文,还需陆大人亲自签批。”
陆云轩接过公文一瞧,知晓这是荣恪郡王发起反击的信号到了。 一共有三份公文,一份是丰汇银庄收到荣昌商行的一千五百万两存银;一份是有关市场出现伪币的协查通告;第三份是限时兑换官币的具体时间和办法。
只见陆云轩来不及细想,接过公差带来的笔墨,迅速签字。 三位公差接过公文转身离去,就在离开寺院不久,只听见一声信号弹直冲云霄,在高空轰然炸响。紧接着,由近及远,信号弹的声响依次传来。
京城之中,一场激烈的货币狙击战就此拉开帷幕。
天恩寺的后院里,前来还愿的林雨欣望着花朵,潸然泪下,众人皆以为她是喜极而泣,都为她感到高兴。
容平走上前来,搀扶着林雨欣,说道:“姐姐这是喜不自禁,正如这禅林中诸位大德,历经累世修行,终得功德圆满。姐姐与相公相识相知多年,历经坎坷,生死磨难,如今皆已烟消云散,终见朗朗晴空,修成正果。正所谓有情人终成眷属,用在相公与姐姐身上,再恰当不过了。妹妹真心为姐姐高兴。我这肚子里的孩子,有两位嫡娘疼爱,我都替他欢喜呢。”
陆云轩心里想着京城即将发生的一切,必然是一场惊涛骇浪,这场货币劫难背后的真凶,也即将浮出水面。回想起前段日子,为避嫌而停官,那是何等憋屈;而如今以戴罪之身,力挽狂澜,即将迎来胜利之时,那份扬眉吐气。而在停职避嫌之时,与容平有了爱情的结晶,至今已有数月,再过些时日,孩子也将降临人世;以戴罪之身,力挽金融危局,又得高人相助,让林雨欣恢复容颜。都说福祸相依,果真是千真万确啊。
今晚将是与林雨欣圆房之期,弥补新婚的遗憾。又逢今日货币之战的收官之日,果真如岳父大人所料,那么,今天的这两件大事,都将成为他陆云轩此生值得浓墨重彩书写的日子。望着林雨欣头上的面纱,他内心期盼夜晚快些到来。而对于今日午时开启的狙击之战,又期望时间慢些,多争取些时间,让这场狙击战更为激烈,让那侵蚀国家的蛀虫全部暴露,最好能一举歼灭。
这时,林雨欣向容平及陆云轩的父母一一施礼下拜。说道:“爹、娘、郡主妹妹,多谢这数月来对我的照料。雨欣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你们成全。”
接着又对陆云轩说道:“云轩,我们自幼相识,而我也历经痴癫、皇上赐婚,到父亲离世、被火烧伤,你被袭杀,我们两个几欲死去。在伤重欲死之时,我已知今生与你的缘分也仅能有夫妻之名,而无法有夫妻之实。种种劫难,皆是天意,不可强求。
今日来天恩寺还愿,见到此花,我更明白了这一点。你乃当朝重臣,有辅国救世之才能,但也会面临万般劫难,我愿此生留在天恩寺,为你拜佛祈福。若有来世,机缘成熟,我们再续今生未了的缘分。”
众人都被林雨欣的这番话惊得呆住了。所有人都以为今日是陆府最为喜庆的日子,未曾想林雨欣竟有如此想法。仿佛过去的几个月,她一直在为今日做准备。场面顿时变得冰冷。
陆云轩望着林雨欣,不明白她方才经历了什么。陆云轩的眼前,再度浮现出那花朵幻化成的天女。他回想起与林雨欣相处的点点滴滴,似乎有所领悟。因果不分对错,或许只是缘分未到。
过了片刻,容平走过来,拉住林雨欣的手,说道:“姐姐,你这说的是什么傻话,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我们姐妹一同相夫教子,孝敬公婆,该是多么美满。赶快跟妹妹回去。有妹妹在,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我们。”
只见林雨欣拉着容平,来到花前,双手合十,说道:“郡主妹妹,你我今生与云轩结缘,都离不开这朵花,我的容颜恢复,也与这花有着极大的关系,你难道没有感觉到这花香与那净水的香味如出一辙吗?”
此时,那花不再摇曳,花香却逐渐浓郁,一颗硕大的花露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着强烈的光芒。
容平此时也注意到了这颗花露,而这花香与净水的味道的确一模一样。难道那净水竟是这花露?容平与林雨欣目光交汇。
慧觉大师走过来,从怀中取出一个净瓶,将那颗花露收入瓶中,伸手递给了容平郡主。说道:“郡主,这一滴花露净水是赐予你的,在你分娩之时将它喝下,对你和孩子都有极大的益处。”
然后对陆云轩说道:“陆大人,无论今日你在此看到何种景象,皆是因缘聚合。陆林夫人的选择也是出自她的本心。还望陆大人,遵循自己的内心,以国家大事为重。”
这时,只见清尘不知从何处拿来一件青衣。走到林雨欣面前,说道:“施主,这后山树木繁茂,阴气较重,我见你身体虚弱,还是披上这件青衣,小心受寒。” 林雨欣接过青衣,披在身上,俨然一位出家的僧尼。
容平见此情景,不禁悲从中来,热泪滚滚而出。
而陆母更是走上前来,双手握住林雨欣的双手,泣不成声:“欣儿啊,你这又是何苦呢?你从云州痴痴守候云轩这么多年,终于来到京城,又历经生死。即便在你受伤最重的时候,我也将你视作亲生女儿一般,何曾有过一丝嫌弃;而你的父亲为护你而亡,何尝不是期望你能有个美满的归宿。你如今做出这般抉择,我们又如何向他交代。”
林雨欣异常平静,抱住陆母,轻声说道:“娘,我都明白,我与云轩此生只能到此,倘若强求,不知还会生出何种变故。如今的选择才是最佳的,您就认了我这个女儿吧。”
说罢,便跪在地上,向陆云轩父母磕了三个响头。说道:“爹、娘,二老在上,请受不孝女林雨欣一拜。此生无法作为儿媳,为你们二老增添子孙,那我便以女儿的身份,在此为二老祝福增寿。”
陆父也是老泪纵横,走上前来,伸手将林雨欣扶起。说道:“雨欣啊,既然我们苏家没有这个福分,我老头子也不强求。只是你如今孤身一人,怎能忍受这山中的苦寒孤寂,实在想家了,你就回来。我也会时常派人给你送来生活用品,定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这时一个下人,走到陆云轩身旁,轻声说道:“大人,午时将至,我们该返程了。”
慧觉大师也走过来,向陆云轩说道:“此地之事已圆满,大人还是尽早回城,万千百姓还等着大人拯救于水火之中,国家的危局也系于大人一身。”
陆云轩只好启程,容平拖着沉重的身子,依偎在陆云轩身旁,他们一步一回头,望着林雨欣,而林雨欣在清尘的陪伴下,双手合十,目送他们,直至他们走出碑林。
林雨欣换下俗家衣物,重新穿上青衣,清尘早已将一个山石边的小龛打扫干净。林雨欣向清尘施了一礼:“多谢清尘小师父,我将在此苦修一月,既为报答恢复容颜之恩,也为云轩祈福。”
清尘道:“施主莫要客气,你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会为你打理好一切。一月之后,你再决定去留。”说完,便将手中的扫帚,递给了林雨欣。
天恩寺,后院禅林,从此多了一位苦修的女尼。每天都会将禅林清扫干净,为花圃修枝剪叶,浇水除草。
当夜幕降临,月光洒在这密林之中时,整个禅林一片寂静。而林雨欣静修的小龛却被一抹光芒笼罩,隐约间,似有一女子在向雨欣讲经说法。
一个月后,当陆云轩彻底解决货币一案时,一位女尼从天恩寺出发,云游四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