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安感觉自己像是处在一个玻璃罩子中,四周都蒙上了黑色的布,他看不清,挣不脱,整个人有一种不断下落的失重感,就在亦安难受时,有一双大手接住了他,他不再下落而是陷入了一种难得的宁静。
奥斯顿看着在自己手掌安抚下陷入平静的亦安,面色沉郁。
众医师在这沉重凝滞的气氛下都不敢开口。
只有一个人对这样的氛围视若无睹,自顾自地开口,“他命理诡异,身上像是被沾上了什么脏东西,在十八岁之前还是好好待在皇宫,有皇宫气韵庇佑,想必能安然度过。”
说话的人通体白衣,衣摆上镶嵌着大大小小透明的珠子,眼睛用白色的丝带蒙了起来。
他是神殿的大神官,很少出现在人前,这次应皇帝的要求来为亦安治病。
亦安这次伤得很重,也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有好几次都快挺不过去,这时候皇帝“亲自”将大神官请到宫里来。
大神官自然不会治病,他只是摘下丝带,看了看亦安的命理,看他的命是否该不该绝,然后请求艾拉神赐福。
后来应大神官的要求,亦安身边要时刻有皇室成员的陪伴。
亦安完全不知道,他只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好久,先是不停地做噩梦,然后是做美梦,接着是什么梦都不做,陷入沉睡。
亦安醒来的时候,窗外春光明媚,鸟雀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而床边的单人沙发上,安西尔正捧着一本书看。
“哥哥?”
亦安的声音很小,但却令安西尔身躯一震,湖水般的眼眸出现了波澜。
亦安恢复记忆了。
安西尔合上书,摇响了手中的传唤铃,随后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亦安,好似在确定亦安真的醒了。
整座宫殿都活了起来。
众人井然有序地行动起来。
亦安头一次看到安西尔如此慌乱的神情,不由得笑出了声。
“怎么笑了。”安西尔坐到亦安床边替亦安捏了捏被角。
“我就是觉得能再次看到哥哥,真的是太好了。”亦安笑着说。
“我也觉得。”安西尔低声说道。
这次亦安足足睡了半年。
有很多时候,部分侍女都说亦安已经撑不过去。
他们不信,还严厉处罚了一部分散播流言的人。
可现在,亦安醒了,记忆也恢复了。
醒来之后,亦安卧床了半个月才能下地。
这个时间里,会有人轮流来陪他。
陪他最多的希雅,其次是艾伦,再然后是安西尔,奥斯顿只有等他睡着之后才会来看他一眼。
皇后因为没有皇室血脉,依大神官之言,对他的病情起不了帮助,便在宫中为亦安日日祷告。
希雅每日都会来看他,但令亦安没想到的艾伦竟然也对这个安排没有意见,日日都来看他。
“我牺牲了这么多时间来你这无聊地待着,你居然在皇兄在的时候醒来。”艾伦言语中多是不满。
亦安一脸黑线,他没想到,艾伦连这个都要比。
“你这是什么表情?”艾伦不高兴地质问道,他可没错过亦安无奈的神情。
但其实,亦安醒来,艾伦的高兴的情绪不比其他人少。
亦安先是遇到埋伏失去记忆,后又跟父母离开皇宫,再次回到宫中确是一副随时都要碎了的模样,没有一丝血色。
艾伦是个嘴笨的人,又不会说好听的话,他只是常常去帮亦安遛马遛狗,他想等亦安醒来肯定想见自己的爱宠好好的。
经过艾伦这些时日的照顾,黑曜对他十分亲近,可偶尔就这样呆呆地趴在地上看着门口,小霸王还是对他不假辞色,虽然允许艾伦靠近,但仅限喂食,梳毛要看心情,可别提骑了。
可艾伦身为皇室成员中脾气最暴躁,最没耐心的人,竟然任劳任怨,嘴上抱怨,但手底下的活没停过,亲力亲为。
“等你主人醒来,本殿下要让他大吃一惊,看你这油光水滑的样子!”艾伦时常替黑曜梳毛。
“都说宠随主人,你跟你主人一样,都不好亲近。”艾伦皱着眉给小霸王喂食。
“本殿下再伺候你们半个月,不,一个月,算了,三个月,那小鬼要是再不醒,我就把你们统统扔出宫!”
艾伦的威胁对小霸王和黑曜无足轻重,小霸王依旧高傲地打了个响鼻,黑曜抬头看了一眼,又趴回去看向门口,等待某人。
亦安走后,宫中有不少侍女侍从传言说,亦安走是因为诺克的出现,宫中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所以不忍再厚脸皮留在皇宫,选择离开。
全是胡说八道!
艾伦只知道,亦安离开皇宫的那几天,皇家晚宴上很少出现轻松欢乐的气氛。
父皇的脸色又回到了往日的阴沉,安西尔皇兄的眼睛也变成了一滩死水,就连希雅也开始整日抱怨,一会儿埋怨自己应该态度强硬地留下亦安,一会儿埋怨所有的起源都是他自作主张将诺克带进皇宫。
后来等到亦安遇险,生死难料,艾伦心中更不是滋味。
他听得清清楚楚,亦安的父母为了逃命将亦安推出去挡剑,所以亦安才会受那么一剑,生死不知。
所以在亦安醒后,艾伦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亦安,我很高兴你醒来。”
没有自称殿下,在亦安面前摆皇子的架子,也没有刻意用坚硬的话语伪装。
接着,艾伦见亦安露出了记忆中的灿烂笑容,“嗯,谢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