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山山谷
“师父，您看”，万三素抬起右手，指向那流淌不止的溪水。
“嗯，看到了”，万丹溪看着那本缓慢的水流，在即将碰上岩石前突然变得湍急，不间断地撞向岩石，随即倾泄而下。
“师父，您说瀑布的上面是什么？”万三素顺着溪水反方向向远处看去，那里是一条高高的瀑布。
“是一条自远方而来的河流”，万丹溪也曾踏遍南华山派，他清楚南华山周围的风景地貌。
“哦”，万三素默默地点头，眼神似想透过那瀑布看向来时的路。
她也曾想过自己的父母是何人，但散了便是散了，即使她再想，也只是陌生人。
“师父，这世上有仙人么？”能掐会算告诉自己是何人么？这是万三素更想知道的答案，这世上有前生来世么？
为什么脑海里会有一团模糊不清的记忆，那个记忆似乎包罗万象，偶尔透出的一点内容，便够万三素更清晰地认识这个世界。
“没有”，万丹溪没有任何地犹疑，不管小徒弟心中想要找仙人问什么，但答案就只有一个。
“为何？您不是说心经练成者，半仙也，为何世上没有神仙呢？”万三素不解，转眸看向万丹溪。
“半仙，半仙，既然是半仙，便是凡人，怎会是无所不能的神仙呢？”万丹溪低眸看向孩子明亮的眼睛。
“哦”，万三素乖巧地应和，转了个思路，继续问道：“那天下有比心经更厉害的武功么？”
“应是没有，为师身负心经六层，已经可匹敌江湖一流高手，九层者，无人及也”，说到这点，万丹溪眼含欣慰及骄傲地看向万三素，抬起手摸向万三素的秀发。
“你已经到第四层了，孩子，有多少人花费一生也不一定有你的功力。你是南华山派最有可能练到第九层的弟子，莫让为师失望”，人心是会碎的，失望过一次，万丹溪自认此生已经没有第二次失望的能力。
“师父，练就心经便不能动心，是因为情爱都是错的么？”万三素的心中有着朦胧的答案，更好奇师父的答案，像个孩子一样发出疑问。
“这”，万丹溪一时语塞，他没有爱过女子，年少时志气高昂，自认早晚能突破心经六层，练到无人修炼到的第七层，但人到中年依旧在第五层徘徊时，万丹溪才放弃了这种奢望。
不曾想，不再纠结于突破的那一刻，境界便到了第六层，此后便一直停留在心经第六层。
后半辈子，万丹溪便围着药典和两个徒弟打转，他也不知如何回答万三素的问题。
看着万丹溪呆滞的模样，万三素眼底浮现了笑意，咳嗽了一声，转移了话题，孩子气地问下一个问题：“师父，那这世上有什么其他的宝物么？让天下人趋之若鹜的那种”。
万丹溪顺势走下了台阶，想了想说道：“有的，除了《真果心经》，还有一面镜子”。
“镜子？”万三素第一次听到这个词，顿觉来了兴致。
“名为灵镜，可看人间。传说有缘之人面对着灵镜，能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百年前曾一度出现在魔宫里，但随着魔宫被朝廷剿灭，灵境也不翼而飞了，此后再没了踪迹“，万丹溪细细地解释着。
“如果真有这么神奇，魔宫之人怎没有从灵镜中看到全宫被覆灭呢？”万三素顺着师父的话，思索着问道。
“如果无缘，无论身负多深的武功，巧用多少办法，也是徒劳的”，万丹溪也只能想到这个答案。
注意到爱徒的安静，万丹溪笑了一声：“太过飘渺，所以百年来伴随着灵镜的故事都是传说，也不知它现在在何处”。
万三素乖巧地点头，不再开口，依偎在万丹溪身旁，一起看向那不停流淌的溪水。
当夜空中繁星密布，林间也时不时闪过点点星光
飞鹤阁内
“师父，是三素的真气在急转？”，半夏疾步向万三素的房门走来，便看到万丹溪背负着双手站在房门前。
万丹溪转头看向半夏，用眼神示意半夏安静，半夏默默点头，随师父一起站于门前。
半夏在真气尽散前曾堪堪到了心经第五层，现在虽没了武艺，但警觉性和真气的感受力还在。
飞鹤阁内往常无其他人来往，仅万丹溪和两个徒儿住在阁内。
当感受到一阵心悸，半夏便从梦中惊醒，细细察觉一番，便往万三素所在的住处赶来。
“物之终始，初无极已。始或为终，终或为始……”，房中的万三素轻喃着。
只见其周身真气升腾，那几句轻喃的话逐渐形成几列金黄文字，从上到下环绕在她的周身。
当夏日清晨的暑气自窗户缝隙中溜进来时，万三素缓缓睁开了眼，金黄的文字瞬间破碎成金色的粉末，消散于空气中。
房外一直屏气凝神的万丹溪慢慢吐出一口浊气，低眸转身看向半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仅仅七岁，在武道上便有这样的成就，师父，她前途无量”，心经五层，百年来南华山派的历代弟子最高的成就才六层，三素尚未成年啊。
可想而知，再给她五年、十年，她必定能到六层，甚至突破六层。
见半夏由衷的喜悦，万丹溪心下宽慰，示意半夏随自己离开。
武道与医道没什么区别，初时需要师父领进门，但进门后的修习便要靠自己，走到哪一步更是因人而异，这何尝不是一种上天给予的偏爱。
“师父，我门派弟子从未修炼到心经第七层，此后也无法再给三素助力了”，半夏在万三素的成长过程中更像是扮演一个“慈母”的角色，他希望三素少受些苦。
“心经第一层到第六层需要不断地积累，就如一个木桶在蓄水，水满之日便是突破之时。但第七层之后便讲究两个字，即‘修’和‘悟’”，万丹溪站在自己房中看向窗外自山坳处升起的太阳。
“何为‘修’？又何为‘悟’？”半夏站在他的身后，不解其意。
“‘修’者结缘，‘悟’着解心”，万丹溪的声音很轻。
他没有修炼到这个地步，但曾经不甘心地将心经反复看过千万遍，得出了结论。
所以万三素必定要入世，否则无缘突破真经七层。
“何其难也”，半夏不由得感叹一句，天才地宝难寻，但至少知道长什么模样，“结缘”和“解心”看似简单，却无从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