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署长王剑壬,好大的威风!”
“哎呀呀,二妹,省省吧,这王剑壬背后的势力大得难以想象!”
“呵呵,有多难以想象,说说看!”
“他亲叔叔王永江,你听说过没?乃是奉天督军张大帅面前的第一红人,警察厅长,马上还要兼任财政厅长,并且督办东三省官银号,权势熏天,跟张大帅磕头的那些老兄弟都比不了……”
在刘家大院的内宅当中,刘老二正在安抚一个恼怒的俏佳人。
这俏佳人就是刘家的二姑娘,名叫刘小凤,嫁给怀德韩家的老太爷当七姨太。
很难想象躺在棺材里的那位尖嘴猴腮老地主,竟然能生出来这等俊俏的二姑娘,也不由让人感叹造物主的不公平——除了三少爷刘坏水之外,其他都是一奶同胞,其他都长得歪瓜裂枣的,尤其是大姑娘刘大凤,长相却是没眼看。
不但脸是大饼子脸,那身材也和煤气罐成精似的。再看刘小凤,该肥的地方肥,该瘦的地方瘦,身段迷人、脸蛋娇美,举手投足之间更是自带七分媚气,是罕见的大美人。
不然也不会被韩老太爷相中。
刘小凤昨天下午得信儿之后就赶回娘家奔丧,但是傍黑天的时候又坐着汽车返回了韩家——据说韩老太爷,一天不搂着她就睡不好觉……
今天又赶回娘家奔更大的丧,再这么下去,以后搞不好想填乎娘家,也没机会了……
她得知警察署长王剑壬,因为一个小贩就猛抽大姐耳光,不由气得三尸神暴跳,声言要找回场子。
骇得刘老二赶紧化身消防员,因为他太清楚王剑壬的背景了。
旁边的刘家大姐——刘大凤接茬道:“老二,你说的那些厅长、督办什么的,我听不懂啊!”
刘老二思索一下,道:“这么说吧,以前咱爹找说书先生讲三国,你总听过吧?如果说张大帅是刘备,那么王永江就是诸葛亮!”
想当年说书先生来给讲了半个多月的三国,临走时候老爹乱发善心,竟然给了十枚老钱,足够那说书先生买三斤苞米面的!
就这还不满意,嚷嚷着给的太少,最后非得挨顿打才走人,可见人心不足蛇吞象。
这件事给刘大凤留下深刻印象,长大之后她帮着老爹操持家业,深得真传。所以,提起刘备和诸葛亮,刘大凤当然知道。
于是有些泄气:“啊?那确实挺厉害……”
“必须的啊,你们不在沈阳城,自然不会知道王永江的势力。”
“呵呵,我虽然不在沈阳城,但是我在怀德韩家呀!” 刘小凤点起了一根女士香烟,把脚步挪到了窗前,向上掀开一扇窗户,传进来的喇叭声骤然放大。
前院灵棚当中的四班喇叭匠子即将“对棚”。
对棚即各班喇叭匠子之间的比试较量,在此之前需要先有一个单抠对艺,行话叫“干小活”。
此时干小活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两手捏着两尺三寸的红铜喇叭,吹的是《哭七关》。这刚吹完金鸡关、黄泉关的清明幽长,正来到望乡关、衙差关,听得人撕心裂肺。
刘小凤不乐意听这些,于是又烦躁的把窗户关上。
常言道“要想俏,一身孝”,这服丧的刘小凤头上披着白麻布孝帽子,腰缠孝布带。可能是为了方便晚上回韩家,里面穿戴都是正常:一身青霞缎面绣暗花的旗袍,勾勒出迷人的妖娆身条,旗袍开叉露出白腻的大腿,更是晃得人眼晕。
每当刘小凤到灵棚前点纸的时候,喇叭的声调都开始颤悠,显然是喇叭匠子的气脉不够用。
所以,也怪不得韩老太爷离不开她。
刘小凤继续说道:
“二哥,你不在韩家,自然不了解韩家的厉害。虽然这怀德韩家只是边金韩家的一个支脉,但底蕴与势力也是你们无法想象的。咱就单说一样:奉天的张大帅与王永江谋划着重整东三省官银号,发行大银元票稳定奉票,如果不争取到韩家的支持,他们就算头拱地也办不成事!”
刘大凤在旁边听得一脸懵逼,虽然不太懂二妹说的到底是啥意思,实在是脱离她的认知范畴,但话里话外的,似乎是有实力帮自己找回场子。
这就很好!
那个帅气却不讲理的警察署长王剑壬,仗着自己有背景就欺压良善,而且手劲还不小,一到现在耳朵还嗡嗡响。
虽然她只是生活在屯子里的老姑娘,没啥见识,但也能懂得这应该是外力造成的上皮层纤维黏膜破损,导致声波增益异常——俗称耳膜穿孔……
但是刘老二听了这话,却是半信半疑。
他作为奉天税捐局厘金处的处长,对于重整东三省官银号的事情自然有所了解。但他这些年亲眼见证了张大帅的本事,从奉天巡防营起家,成为奉天督军兼省长,中间挤走了张锡銮,驱逐了段芝贵。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段位高到不知哪里去。
怀德韩家,乃至边金韩家,当真能拿捏?
其实刘老二最了解这位二妹,打小就心思深沉,绝不会无的放矢。
但他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不论如何,韩家是否能拿捏奉天高层且不说,他刘老二却是在沈阳城当官的。
若是惹恼了王剑壬,回头人家找家长咋办?
王永江真要是铁了心的想搞他刘老二,绝对不会比勒死一条吉娃娃困难多少。
除非他弃官回家。
但又怎能舍得税捐局的处长职位?
从前清宣统年间开始在衙门当书办,用了十年时间终于一步步熬出头,这中间不但花了大把的银子,也没少溜须舔腚,走到这个位置是多么的不容易呀。
人都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水”,这老刘家的楼到底是盖在蛇盘地,还是建在卧龙岗,归根结底还得是自己做决定。
二妹是想要挽回面子,但这面子问题也是可大可小,于是再劝道:
“二妹呀,这王剑壬的事情确实要慎重,没必要因小失大,惹来大敌,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抓住杀人凶手,报这血海深仇!”
正侧躺在小火炕上用热毛巾敷耳朵的刘大凤,闻言顿时不乐意了,一个鲸鱼打挺,翻身坐起来:
“老二,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怎么就因小失大呢,干哈我被人雷了就是小,啥是大?我看你就是害怕在沈阳被人穿小鞋,丢了那个芝麻粒儿大的官!”
刘小凤又赶紧安抚大姐,因为她斟酌之后,确实感觉二哥说的对,应该对报仇的事情更上心。
不得不说,这三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心眼子属实够用……
刘老二道:“韩家老二杀了咱爹是板上钉钉的,但是抓他也不容易,官府别抱太大指望,还得咱自己想办法,但是昨晚杀人放火到底是谁干的呢?”
刘大凤白楞了二弟一眼,道:“那还用问?指定和昨天晌午放走韩老二的那人有关系,枪法准,还来历不明。”
“可是没有证据呀,再说了,上哪找这人去?”
刘小凤把手里的烟头一点一点的捻灭,“证据?太招笑了,只有土里刨食吃的底层人做事才讲证据,有嫌疑就足够了!除非这人钻深山老林里去,否则只要露头,就逃不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