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的应付着衙门中遇到的熟人,刚到吏舍,正巧碰到吃完午饭晒太阳的华吉。他拿着烟杆,搬出把椅子悠闲地坐在门口。
“一夜未归哪去了?早上点卯不在,衣服又弄得这么脏。“华吉嫌弃的用手捂着鼻子。好在昨夜沾染的血迹与先前查良的血迹混在一起,没有引起华吉的怀疑。从华吉身边经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耸了耸鼻子。
“草药的味道?你被人打了?“华吉眼神立刻变得犀利。
王永年正要找借口搪塞过去,左老却提醒不要隐瞒,于是话到嘴边就是老老实实的复述了昨日离开布家后的经历。只是隐瞒了向宁和小九的详细信息,改为昨日在布家外遇到邓虎,被他哄骗到乱葬岗去寻父亲遗体。谁曾想邓虎与崔九二人竟是想杀人灭口,好不容易逃出埋伏,昏倒在城西的济慈堂附近。
“去洗过干净了再来见我。“听完王永年的描述,华吉的脸色变得不太好。
等到王永年简单的擦拭身体,换上一套干净的衙役服再次出现在华吉面前时,他正好抽完一支烟。
王永年见此情景,拿起火柴上道地给再次拿出一支烟的华头点烟。
华吉抽了一口说道:“你小子还算聪明,说了实话,不然我刚才就把你赶出衙门了。“
王永年装作茫然地看着华吉。
“他刚刚果然在试探你,依然对你抱有戒心。不过此事之后信任都应该会更多一点。“左老分析道。
“你身上除了草药味,还有尸体的腐臭、泥土的土腥味、女人的胭脂味。这些又恰好对应了你刚刚说的信息,城西的济慈堂确实有个女大夫。“华吉颇为自得的解释道。
话锋一转,他紧接着说道:“这布家都已经倒台了,他崔二的人还敢这么嚣张!小子,你的梁子我接下了,今日下班就随我去会会他。“
“是!“王永年感激的回道。
华捕头下班后就直接带着他出了衙门,还特意叮嘱他换上带血的那套。
在暮色四合的街道上两旁灯笼昏黄,王永年随着华吉再次来到了大发赌坊。街面上已经行人寥寥,此处却依旧热闹非凡、人声鼎沸,外界的任何变化似乎都无法影响这座屋子里人们的疯狂。
赌坊内的喽啰们见到华吉立马露出警惕的眼神,一个看着像管事的人一边吩咐手下去后面通知崔二爷,一面上前迎接华吉。
“今天是吹的什么风,把华捕头请来了?“来人谄媚的说道。”我去帮您拿点筹码玩玩?“
“少废话,崔二在哪?“华吉不客气道
“二爷今天有重要客人来访,可能没时间招待您。“这人搪塞道。
“少废话,让他来见我!不然从今天起大发赌坊就不要开了!“
“华捕头,久违了。”崔二爷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能穿透人心,“今日何事劳您发这么大脾气?不如去我的茶室谈谈?”
见华吉并不反对,崔二爷转身在前面带路。茶室的门缓缓打开,一条幽深的通道展现在眼前,两旁站着几个面无表情的黑帮成员。
进入茶室内部,空间豁然开朗,中央摆着一张大茶桌,周围坐着几位身着黑衣劲服,鹰顾狼视之相的人。
华捕头完全没有将这些地痞流氓放在眼里,径直走向茶桌边,无视这些人的目光。
崔二爷微微一笑,挥手示意这些手下让座。众人纷纷站起,却并不离开茶室,反而是围在周围。
华捕头不急不缓地先介绍了小王的身份,然后直言不讳:“小王年轻气盛,与贵帮弟子邓虎发生冲突,实属不该。但身为捕快理应维护法纪,邓虎竟然敢拒捕还打伤了他。今日我特意前来,就是为小王讨个公道。”
崔二闻言抬头看了看两人身后的那些手下,其中一人走过来在他耳边悄声的说了下前因后果。
崔二目光转向小王,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随即哈哈一笑:“华捕头言之有理,我四海帮向来敬重官府,今日之事确是手下鲁莽。这样吧,我会让当事人亲自登门向小王道歉。”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张写着十枚银币的银票递向王永年说道,“这里是兄弟的一点心意,作为赔偿给小王兄弟的医药费。以后一定加强帮内管教,避免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华捕头点头表示满意,但是口气却是大变:“崔二爷能如此通情达理,实乃明智之举,但还望崔二爷记住,无论江湖还是朝堂,规矩二字不可废。”
“看来今天的事情是没法善了了,那您的规矩是什么?“崔二脸色一变,华捕头身后的众头目也各自拿出武器,脸色变得狰狞。
“现在就把人交出来让我带回去,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你看如何?“华吉进一步压迫道。
“是这小子的爹先欠的债,虎哥不过是按规矩去讨债罢了!“一个与邓虎交好的头目打抱不平道。
崔二爷眼睛一瞪,制止那手下再多言。他烦躁地挥手,让这些人都出去,只让身边熟悉事件来龙去脉的头目留下。
“且不说邓虎在哪我不知道。就算此刻他在这里,我也要问问我兄弟这件事的缘由吧!总不能因为私仇听信一面之词。“说着他点了点小王。
华吉轻轻拍了拍手:“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朝廷有朝廷的脸面,你四海帮可以管教不好手下,朝廷脸面我可不得不维护。“
“提到的脸面二字,我四海帮也向来重视。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官府有官府的法度,两者并行不悖,方能共筑太平。“崔二见华吉步步紧逼,开始威胁反击。
“越州港有大大小小十几个帮会,有你没你似乎影响不大啊!从今天起,在这青莲县的地界,我华吉就要脸面,谁不听话我就打他,打死他!“说到这里,华吉话锋一转,”还是说你没了布家的支持,还有别的后台?“
“没有没有,华捕头你误会了。我们是良善商人,怎么会跟‘窝藏海贼、私通海盗’的布家有牵连?“崔二身旁的头目忙不迭的解释道。
“那就好,我不管你们以前做了,如今又靠上了谁?从今天起,我说什么你就必须得做什么!“华吉盯着崔二爷几乎是命令道。
“当然当然,我这就命人带邓虎过来。“说着这头目出去吩咐外面的小弟去带邓虎。
邓虎被带过来时,明显已经神志不清说不出话来。
“这是给个活死人交差,既顾全了大家面子,又防止邓虎进了衙门后乱咬一通。“左老对王永年解释道。
“去吧,动手吧!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别枉费了崔二爷的一片好心。“华吉催促王永年道。
“是,谢华头,谢崔二爷。“王永年装作感激的看着二人。他缓缓的抽出长刀,插入邓虎的胸口,就像当初孟三对他父亲那样。
整个茶室内的气氛变得诡谲而和谐,一场可能引发更大冲突的争端似乎被消弭,在崔二爷的‘智慧’与华捕头的‘公正’中,悄然化解于无形。
“对了,我听说布赫利曾委托你保管了一样东西,方都头让我帮忙带回去,麻烦崔二爷拿给我呗!”华吉似乎突然想起来似的,目光灼灼的盯着崔二爷步步紧逼道。
“原来之前为你撑腰都是故弄玄虚,这个东西才是他的目的。“左老冷声道。
崔二爷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深意的笑容,那双锐利的眼睛在华捕头和小王之间来回扫视。:“华捕头,你的大名我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公正无私胆识过人,实乃我辈中人应当效仿的楷模。”
“至于小王捕快,”崔二爷缓缓说道,语气仿佛在送别一位即将远去的朋友,“年轻人血气方刚,偶有冲动在所难免。我年轻时也曾像你一样满腔热血,但岁月教会了我真正的勇气,不在于无畏的对抗,而在于明智的选择。”
说到这里,崔二爷轻轻拍了拍手,一名手下迅速上前,恭敬地递上了一个精致的木盒。崔二爷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叠厚厚的银票,以及一个精钢制成的方盒。那方盒正中间有一块凹陷,形状让王永年感觉似乎有点熟悉。
华吉也不多言,收起木盒便起身带着王永年要走。打开茶室的门,通道内一群头目看到被杀的邓虎,不服气的围了上来。
“崔二爷,这是还想吓唬我们?”王永年此时拿出沾血的刀挡在华吉前面,厉声喝问道。
“二爷,以前我们与官府井水不犯河水,可如今已经踩到我们头上了,难道还要忍么?”一个年轻点的头目与王永年针锋相对道。
“放他们走,我的话现在没人听了吗?”崔二爷压抑的低吼道。
“邓虎就这么白死了?”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头目冷冷地说道。
“放他们走,再有人怀疑我的命令,我现在就清理门户!”崔二爷暴怒地拿出一把短柄手铳指着门口的一群人。
“有时候手下太能干也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哪天就弄出个‘新四海帮’了。”华吉临走前还不忘故意挑拨道。
“那就不劳华捕头费心了。”崔二爷平复了心情后,缓缓说道。
”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