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运做好最后的部署,他让军中士兵今夜睡个饱。明晚,大军趁着夜色开拔,驰援幽云。
翌日,当他把计划告知温念之时,温念之十分诧异。
“杨将军,你明明是北宁人。却为何……”
杨运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大喇喇道,“老子早就不想伺候宁王了,再加之与萧将军有旧。这等天赐良机,反出北宁又如何?”
温念之的确觉察到杨运夫妇与萧锦羡有渊源。
但她想不透,什么渊源能令他叛国?
“呃……”似是看出她的疑惑,杨运抓了抓头发,“萧将军既然没有提,我也不好直接与你说。况且,中间关系十分复杂。想来,将军为了保护你,定是隐瞒了什么。”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他自己。”
温念之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她左顾右盼一番,才问,“夫人呢?您大旗一举,自是英武。可夫人怎么办?”
“放心吧,昨夜她便离开了。这会儿,我让她回老家。待我安定下来,再去接她。”
“如此,便多谢将军!”
杨运愿意出兵,是温念之万万没想到的。
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她又想到一个棘手的问题,“可是……我听萧将军说,祁军主力押后,具体人数尚且不知。倘若真是举了全国之力,要攻下东庆。那咱们三万人马……”
杨运听后并不着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战场之事,瞬息万变。说不定,那押后的祁军主力,又返回西祁雁京城了呢?”
“姑娘不必担心,我手下乃是三万骑兵。青阳周边地广人稀,这些兵蛋子的骑术都好得很。咱们今晚入夜出发,用不了三日,我必率军抵达幽云城。”
闻言,温念之总算松了一口气。
昨夜因未得到杨运肯定的回答,虽十分困倦,但并未睡好。
这会儿,又是一阵困意来袭。
见她眼皮子渐重,杨运道,“姑娘再睡会儿吧,大军开拔时,咱们一块儿出发。”
“好。”
*
这一觉下去,只觉天昏地暗。
温念之再睁眼,已是戌时。
杨运的副将正好来敲了门,“姑娘,将军交代,膳堂给您留了饭。用过晚膳,还烦请您跟末将入营。亥时三刻,咱们拔营。”
温念之应了一声,这一觉,将她前日奔袭的疲惫洗去大半。
虽说身子骨依然酸疼,但一想到萧锦羡有救了,便不觉得疼了。
用了饭后,她才惊觉,杨运的速度果真极快。
这府里的东西,差不多都分给了下人。
从那些人口里得知,杨运要他们在府中再装个三日,到那时,可自行归家。
杨运一走,青阳城必乱。
她也是此时方知,为何一开始杨运说东庆守将不会出兵。
思及此处,温念之倒吸一口凉气。
若非她运气好,遇上与萧锦羡有旧的将军……
否则,她不眠不休来青阳城折腾一遭,亦是毫无用处。
这会儿,她跟随副将去了军营。
三万将士,整装待发。
只等亥时三刻一至,杨运下了军令,“我们兵分两路,周统领率八千人,西出青阳城直指西祁都城雁京。待祁军主力回撤,再迅速东进,与本将在幽云城汇合!”
“是!”周统领抱拳领命,转身点将。
杨运继续道,“余下两万两千人,即刻随我驰援幽云!咱们回家!”
……
温念之骑着凌云,站在杨运身后。
大军开拔,她还愣在原地。
“走啊,姑娘。”杨运喊她一声。
她才回过神,“将军好胆量,竟敢派八千人突袭雁京?”
“为了牵制他们罢了。”杨运憨厚地笑了两声,“否则,就像你说的,三万人马,如何抗衡数十万大军?咱们不知道西祁主力的具体数量几何,可周统领这番偷袭京都,他们亦同样不知道咱们身后有多少人马。周统领打着北宁的旗号,祁军必然回防。幽云城亦或是台东城,与雁京孰轻孰重,西祁人还是分得清的。”
西祁都城雁京,东出八百里便是青阳。
只待宁军入境,祁军主力定会调转方向。
“将军好计策!”
“咱们快行跟上,若是姑娘受不住了,我再叫大伙放慢速度。”
温念之摆了摆手,“无妨。”
随即一夹马腹,小小的身子没过多时,便淹没在浩浩荡荡的大军之中。
*
又是两个日夜过去,幽云城紧闭城门的消息终是传遍军中。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两日的黑云散了些许,一丝晨光已冒了头。
看上去,今日是个好天气。
只可惜……萧锦羡已做好了与一万五千士兵埋骨此处的准备。
士兵们吃尽了军中最后一碗粮,也不过是一人一个麸馍就着一碗稀粥。
苏豫带着万宁,坐在距离萧锦羡不远的一处小土包上。
他问:“害怕吗?”
小万宁摇了摇头,“人总有一死。不是今日,就是明日。眼下,也就像爹爹去世一样,来得十分突然。”
苏豫苦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那你恨不恨姑娘?”
她依旧摇摇头。
自打知道幽云城门紧闭,知道温念之离开,万宁反而松了一口气。
“我的命,本来就是姐姐救的。她若在此刻带上我,不过是多了个累赘。可她幸好没带上我,这样,她才多了分生机。”
“无论何种境地,我都不会恨姐姐,也不会恨将军哥哥和你。你们是我的恩人,爹爹说过,人要知恩图报。而不是,背恩忘义。”
“要恨,只恨我生在乱世。若这一战,我有幸活下来,我一定要像沈清将军一样。做一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荡平这乱世,护万家安宁。”
万宁说得奶声奶气,但却极为认真。
苏豫惊讶于一个小小的丫头,心中竟有这般志向。
可他嘴里只说,“你这个小脑袋,哪儿来那么多大道理?”
万宁只甜甜地笑着。
过了今天,他们,还能活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