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顺着汶水北岸向博阳挺进,目前一路顺风,这个中间已经没有大型的抵抗力量了,他自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毕竟能抵抗的早已被他甩在卢县了。
而刘邦这边也是一路北上,目前也是一路顺风,他想的是先到博阳歇息一下,然后看一下局势到底恶劣成什么样子了,再决定。
他并没有预料到路上会碰见敌人,韩信也是。于是,双方不期而遇,就像爱情一样。
“报!将军,东南部十里处,汶水南岸出现大股敌军!”
“报!沛公,西北部十里处,汶水北岸出现了大股敌军!”
“什么?”韩信皱眉,“打旗语,命令全军停步!”
“什么?泰山郡已经丢完了吗?这里怎么会有秦人?!乃公还没进泰山郡呢!”
双方都很震惊,之后沿着汶水开始了对峙,各自都是三万大军,看起来实力倒是相差无几。
双方派使者互相通报了姓名,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也消失了。
韩信难受的点在于这股突然出现的部队打乱了他的固有进攻计划,全取泰山郡的军略可能会出现问题,北边还有孤军深入的司马南光部,虽然他们的实力不错,但要是找不到粮草也是要命的。
刘邦难受的点就更多了,他到目前都没搞清楚北边到底什么情况,居然在刚出家门的地方遇到了秦军,他刚才看过舆图了,这里是两郡交界地。
韩信没有主动开战的意思,但也绝不允许对方过河,他很快调整了思想,试图阻止这股兵马北上。
刘邦当天搭建了两次浮桥都被对面拆了,在数百人的小规模交手中,他发现对方的实力是比较强的。“不可力敌啊。”
“咋办啊主公?”
此时代的刘邦没有遇到张良,有什么事情都是他自己独立决策。
张良在中原活动了一下,他打仗很烂,发现不行之后已经去投靠项家了,但他并没有在项家受到重用,现在处于一种默默无闻的状态,小透明。
刘邦道:“打道回府是不可能的,怎么着都得去博阳看一眼,我记得这条河后面往北走了是吗?”
“对,往东边再走20多里,河流就向北转向了。”王陵道。
“那还说什么,不跟他玩儿了,领兵向东。”
“诺!”
韩信这边也在详细查探舆图,这个时代的地图非常简陋,韩信能拿到的也很不详细,但肯定有人知道详细的内容。
“把桃邑的人找来,本将军记得征调了一部分桃邑的民夫来着。”
“诺。”
“将军,参见将军。”一个将近40岁的男人进来了,他是出身桃邑的百姓,早年行商。
“要称呼征东…”亲信想要纠正他。
“不要浪费时间。”韩信打断,对那人道:“麻烦老伯给我介绍一下附近的情况,这条水东边儿是怎么走的?”
他已经派斥候去探了,但一时半会儿还没回来。
听完这个黔首的话语后,他大概明白了。“你先下去吧。”
“诺。”男人离开了,他是后勤辅兵的一员。
“怪不得他想向东走。”韩信本来计划横在这股援兵与博阳城之间,他靠着水道又不会绝粮,耗不过的一定是对面,实在不行就接应司马南光一起撤退。
但没想到这个水是这种形状,那根本就拦不住人家呀,水流向北之后,直接就通到博阳城下了。
韩信决定了。“过河,寻他决战。”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夜里,一直辍在刘邦军队后面的韩信突然消失了,他们寻到一处浅滩,开始组织部队过河。
刘邦一直派斥猴紧紧盯着这支秦军,因此,他在夜里休息下后又被叫了起来,大龄老人被折磨得不轻。
“他在干什么?”刘邦捂着有点儿头痛的脑袋。
“渡河,他们在组织渡河。”斥候有些震惧的说道。
“现在?大冬天的、大晚上的,过他娘什么河,疯了!”刘邦不敢置信,秦军能扛住这样的环境吗。
在黑夜里,刘邦受限于环境,不敢派太大规模的军队,那样容易没走两步自己散了。
“距离十里对吧,乃公记得他一直跟在咱们背后吃屁来着。”刘邦开始认真分析,想办法阻止他们。
“沛公,现在大约有15里的距离,对面应该是刻意拉开一段距离才开始渡河。”斥候纠正道。
刘邦有些无奈地捂着头,这就是部队组织力低下的坏处,如果他有一支能在冬天渡河的强军,此刻一定会立刻挥师西进,半渡击之。
但自己的部队却做不到这件事情,如之奈何?
“挑三千兄弟,乃公亲自带他们去阻击。”
“沛公,这太冒险了。”夏侯婴道。
“冒什么险冒险,不冒险哪有现在的基业,必须我亲自去,兄弟们才有信心!”刘邦推开夏侯婴,拽过大氅披在身上。
他拿起剑,又道:“不必慌,先期渡河没多少人的,快点去集合!别傻愣着了!”
“诺!”
半刻钟后,三千精锐被集合起来,他们身着皮甲,手持刀剑,跟着沛公刘邦奔向十五里地外的战场,茫茫的黑夜中,亮起一串长龙。
韩信看到了不远处突然出现的光亮,他搓了搓手,哈了口气,道:“这里过河的兄弟有多少?”
“刚开始弄,只有六百多人过去了。”校尉道。
“嗯,不用慌张,让兄弟们结阵自守。”韩信拽了拽身上的衣袍,道。
“诺。”
韩信最后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火龙,轻蔑的笑了一声,转身回大帐休息了。
烛火熄灭,韩信沉沉睡去。
“杀!”
“把秦人赶进河里去!”
“淹死他们!”
刘邦他们也没有带什么军旗号角,什么东西在晚上基本都不好使,只是每人头上系了一抹红色的带子,用于区分敌我。
他们冲向已经渡过河流的700多个秦军,依靠绝对的数量优势,很快便取得了一定的优势。
这主要是得益于甲胄装备的原因,秦人为了渡河,基本上都减轻了自己的载重,只有100多人身上穿着甲胄,余者都是无甲的状态。
刘邦再次挥刀向前,团结在他周边的勇士们也疯狂向前涌去,迅速将秦人的阵型冲得稀巴烂。
“杀!”
“不过如此嘛!”
他们大呼酣战,奋勇杀敌,两刻钟多一些便结束了战斗。
两百多秦人被俘,三百多被撵进水里,余者没于阵中。刘邦这边儿则是折了不到四百兄弟,这让他很是心疼,但一想成功阻止对面渡河了,也就还好。
在他用剑拄着干硬的大地,喘着粗气,脑子里想着明天要不要加速行军甩掉对方的时候,又有斥候带着新消息前来汇报。
“沛公!此地向下七里处,也有大批秦人渡河!”
刘邦听闻此话,眼睛一黑,差点晕过去。
声东击西,虚实相合。
对于韩信来说,此处能成便成,成不了,作为诱饵和拖延时间来用也是极好的。
刘邦勉强支起自己的后背,伸手拽住那个斥候的衣领厉声问道:“多少人?!”
“两千,两千不止!”
刘邦痛苦地闭上眼,旋即又睁开虎目,“兄弟们,西边还有一伙杂种,咱们去杀了他们!”
“好!”
“沛公威武!”
刘邦鼓起余勇,带着两千六七百兄弟奔向上游。
他们抵达了战场,体力消耗良多,而这里已经被支起了简易鹿角,黑压压的秦军举着长矛,严阵以待。
刘邦咽了口唾沫,热血有点冷却了,但他还是大呼道:“冲!”
“诺!”
他的军队士气仍然旺盛,两三千壮小伙子冲向秦军。
“嗡!”
“嗡!”
“啊!”
这股秦军已经运来了大批弩机,他们对着刘邦冲来的方向进行了几轮盲抛,给他们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也造成了不小的杀伤。
“干!这什么东西?”
有的小伙子冲得很快,他想搬开鹿角,却被鹿角前方一米处的尖状物扎到了大腿,血流如注。
原来,鹿角外面放置了大量被切出两个尖尖的短矛,它们斜斜地插在地面上,这是拒马的一种。
这类工事大大的扰动迟缓了刘邦军队的锋锐,成功将战斗拖入了烂摊子。
三刻钟后,秦军没有崩溃,并依靠着水道另一旁越来越多的援军,逐渐占据了上风。
“咚咚咚!”他们连战鼓都运过来了。
“虎!”秦军整齐大呼,长矛平放,向外驱赶刘邦军。
刘邦右眼有点儿看不清楚,他刚才被谁抽冷子给了一下,右眼肿得厉害,但他细细查看之后发现,秦人已经差不多有4000多人了。
“撤!”
他高声喊道,随后带头向后奔去。
同样因为是夜里,秦人也不好追击。
刘邦将1300多士兵成功撤了出来,秦人追出去500步后便停下了脚步,只是冷冷地看着刘邦军,目光警惕。
刘邦向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里面带着血丝。“走了。”
刘邦撤了,他知道自己被咬紧了,后面恐怕不能善了。
翌日,刘邦没有带领军队急行,半路被人追上更完蛋,还不如留下做过一场。这么近的距离,跑是肯定跑不掉的。
秦军则在韩信的安排下,有条不紊的渡过河流,但他们并没有立刻展开攻击,反而就地扎营休息了起来,在与刘邦相距15里的地方。
“沛公,秦军没有动。”
“没事,照常吩咐下去,粮食肉类不用省了,让兄弟们吃得饱一些。就这两天,秦军肯定会动手的。”
“诺。”夏侯婴听命行事。
两日之后,大日高悬,寒风刺骨。
两支军队开始出营列阵,向战场中心靠拢,在各自距离三里的位置站定。
刘邦的发须在空中肆意飞舞,他背光站立着,从远处看,像一头怒极的雄狮。
韩信则依然是那副按剑而立的冷淡模样,他认为对方的统帅还是有点脑子的。
平常人害怕之后,会选择直觉上能够保护自己的东西,比如说缩在大营里不出来,但那样并没有什么好处,只会被憋死。
堂堂正正的阵列野战,任何一支队伍都有着胜利的可能,比如说打到一半,突然狂风吹拂向西,秦军瞬间睁不开眼之类的都有可能。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两支队伍几乎同时开始擂鼓,天寒地冻,双方的士兵都有点儿受不住了。
韩信选择了最有能量的打法,他复刻了进攻燕军时所使用的战法,少数轻骑兵在中心作为前锋,掩护后方的重骑兵。
再后面便是重步兵和上万精锐材官,两侧各自排列了一个8000人的大阵,再之后,便是被韩信握在手里的四千生力军和后营辅兵车队。
韩信这个排列其实有点冒险,他将所有的精锐全部怼在了第一线,城阳的府兵战斗力较差,被他排在了第二线,这样的战斗方法大概率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大胜,要么大败。
显然,在多次胜利和没有皇帝监督之后,他有点儿放肆了。
“变旗。”韩信淡淡吩咐道,话语穿透寒风,传令兵瞬间挥舞起了新的旗帜,中央战马开始加速,两边的轻步兵也小跑跟上。
刘邦眼光一凝,他搞不清楚对面是怎么想的,但这显然有一定的问题,于是,他抬起右臂,高呼:“止步!上弓弩手!”
他鸡贼的选择了曹刿论战和以逸待劳,既然搞不清楚,那我就摆出一个龟壳阵型。
“嗡!”
“咻咻咻!”
轻骑兵冲得太快了,弓弩手们射完一轮后,便紧急向两边退开,露出后方的步兵大阵,没有机会再上第二轮。
一两百匹马儿倒毙在地上,剩余的七八百骑兵向两边散开,拧成两个锥子,扎向步兵大阵。
在他们身后,则是一片云气,战马与勇士呼出的气息遮成了白雾,土地上微小的石子被不断地震颤起来。
“轰隆隆!”
“轰隆隆!”
看着眼前人马具甲的勇士,刘邦亡魂皆冒,大喝道:“准备御敌,乃公与你们同在!”
他知道的,自己要是不喊这嗓子,前阵恐怕会瞬间崩溃。
“呼!”
一位勇士冲入了长戟林中,赶上那些不自觉因为恐惧而后退的士兵们,长矛一刺,就洞穿了两个士兵,随手向侧面一甩,两具尸体便重重的砸在地上。
鉴于刘邦军团的步阵厚度是比较可观的,他们没有冒险,从中阵和右翼的间隙间突破了出去,击穿了七个千人大阵。
正面的部队被搅成一团乱麻,刘邦还要作战,夏侯婴已经看出了问题所在,双方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他给了刘邦身边的亲兵一个眼色,架起刘邦,把他按在马上就准备撤。
对付职业正规军,这种办法一般是很难出现效果的,具装甲骑容易陷在里面,但是对于农民军和不成规矩的军队,这种办法简直太好用了。三千玄甲破十万,正是由此而来。
“放开乃公!放开乃公!日你娘的夏侯婴!”刘邦疯狂挣扎,不愿意撤退,这都是他的基业呀,这一走,还剩什么?
“你就算日我大父,我也得带你走,撤,快撤!”
“突将军!”突将军校尉大吼。
“在!”
“干碎他们!”
“虎!”六百重甲步兵也到了。
风云变幻间,韩信赢下了这场战争,他命令军队放开手脚进行追杀,尽量阻止对方遁入大营里。
憋死对方是需要时间的,他不想再打一段时间攻营战。
可惜事与愿违,留守大营的雍齿带着3000精锐堵住了辕门,把追袭而来的五六千秦军挡在了外面,秦军越来越多,但刘邦的军团也组织起了更多人手去防御。
“铛铛铛。”秦军无奈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