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泰山王陆伯三围攻定陶城时,李左车手握万余兵马,将王室后裔赵歇扶上王位,自封“广武君”,宣布赵国复国。
如果说项燕是楚人心中的对秦特攻将领,那李牧毫无疑问是赵国心中永远的痛,他的死铸就了传奇,此刻李牧遗留的巨大威望正帮助他的子孙快速攫取权力。
数日间,恒山、巨鹿二郡望风而降,全体易帜,只有少数城池还试图抵抗。在极短的时间内,新生的赵国便拥有了三个大郡。
李左车没空理北方那些负隅顽抗的少数派,零零碎碎的不值得他出手,他派出一路偏师前去解决,自己则统帅着集中起来的两万军南下。
因为他很神奇的发现,邯郸郡南部多个县城居然都没投降,这么硬的吗?
“不见棺材不落泪,开拔!”
李左车所部浩浩荡荡的南下,三日便攻破两县,紧接着便到了安阳县这里。
“县尊!降了吧,不行咱们后续再反正就是了。”
“就是啊县尊,这不是几百几千人,这是两三万人啊。”
众人劝说着赵临江,他却笑着道:“怕什么啊,城池有那么好打吗?而且李牧当年都敌不过秦军,你们居然觉得他孙子现在行吗?”
众人心中腹诽,你只是个县令,对面干你还需要出动李牧吗?这都不是一码事儿。
但只要赵临江不松口,他们还真就没办法,除非这批人集体选择造反,劫持或者杀掉赵临江,现有秩序下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他们又劝了很久,见赵临江一直不松口,只能无奈散去。
安阳县与很多县城不同,赵临江上任后抄了叶家,给大量的无地百姓分了田,给众多百姓伸了冤,还用抄来的财富提升了县衙上下官吏的生活水平,可谓是青天大老爷。
在如此名望下,安阳县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违逆赵临江的意见,三三两两的不成规模的刺杀也很难成功。
城里的县兵和赵临江手下的护院大部分是从关中带来的骨干,其他人在抵御成鱼侵扰的那段时间内,也有袍泽之情。
如此,既然劝说不成,那便上下一心,准备抵抗到底吧。
李左车还不知道自己要啃的会是一块多硬的骨头,他认为这个县城与前面两个不会有任何区别。
于是,他派出骑士,拿着前面两个县长的头颅绕城一圈。
骑士高呼:“君若识相,卸甲来降,亦不失为富家翁也!若从贼助纣,便会受千刀万剐之刑,如同此例!”
一圈下来,城墙上鸦雀无声,岿然不动,他们当年面对成鱼时,已经被这样恐吓过无数次了,都有点麻木了。
甚至有部分人心里出现怨恨,你们郡城能纠集出这么多人,当时为什么就派几百人来救?坐视安阳被蟊贼侵扰,还是三川府兵解的围。
李左车立在战车左边,右手按剑,迎着烈日观察着城池,等骑士归来后,他问道:“怎么样?”
“禀广武君,城里没有回应。”
“唉。”他叹了口气,对他来说这里是赵国故地,赵人们不应当自相残杀。
他挥挥手,宽大的衣袖遮住了一片阳光,道:“擂鼓,攻城!”
说罢,他便转身前往大帐,外面有些炎热。
这只是一个不识时务的县城罢了,没什么可重视的,大概会像前两个县城一样,一鼓而下!
“咚咚咚!”
战鼓敲响,士兵们冲向北部城墙,李左车没有放置兵力于侧翼佯攻,而是直接在正面压上了3000人的兵力,势要一鼓作气打进县城。
这支部队行列间看得出来有些章法,他们服饰统一,旗帜、号令统一,各支队伍人数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不像某些起义军按照山头来分。
一名都尉打马向前,五十架云梯同时向前推去,手下的士兵如蚂蚁般开始向上攀附。
“浇水!”赵临江亲临前线,大喝道。
听到县令的话,旁边令旗一挥,一桶桶臭气熏天的金汤被提了过来,小桶的直接抬起来向下倾倒而去,飞流直下三千里。
粪水效果极好,好到有赵军闻到这个味道,直接转头就想往下爬,脑子灵光一点的转身从云梯上跳下,运气好一点儿骨折都不会有,位置不算高。
“啊!”
有的士兵没什么生活经验,被当头泼了一盆沸腾的稀释过后的金汁,惨叫着掉下云梯,大面积烫伤加伤口感染,他肯定活不成了。
一刻钟后,损失了近三百人的赵军发生了溃退,说什么也不愿意上前。
李左车被亲卫提醒了外边的情况,他皱着眉头放下兵书,从阴影下走出,看着被炙烤的城墙,他感到有些棘手。
“三面同时打,再冲一次。那个都尉呢?斩首!”
“诺。”
一条条命令被传达下来,负责第一波次进攻的都尉被斩首示众,各级尉官震惧,更加卖力的抽打着下属执行命令。
几刻钟后,大军排列完毕,准备第二次进攻。
县城也做出了相应调整,原本负责打下手的壮丁们上了前线,城墙上的防御密度丝毫不见降低。
原来,从成鱼时期开始,安阳县城就一直维持着三五百人的县兵规模,大量的丁壮更是有从军守城的经验。
这一次,相当多的地主甚至平民从农村跑来了县城,更是增加了城内的青壮人数。
此时城墙上足足有近三千人在防守,战争打的就是组织度,谁能够上下一心,将底层农民组织起来,谁就能在封建战场上所向披靡。
农民为什么跑来县城?当然是躲兵灾了,虽然李左车已经竭力控制手下部队了,但他们每到一个地方,依然像蝗虫般荼毒一方。
看在半个老乡和军纪的份儿上,杀人倒是不多,但是抢劫和强奸那根本就数不过来。
别问,问就是助军,再问就是征调,是你该掏的。
“咚咚咚!”
第二次战鼓擂响,令旗挥舞间,八千多名士兵排山倒海的冲向县城。
赵临江毫不慌乱,他神色镇定,带着百余人的精锐来回走动,填补缺口。
“嘿!”一名县兵抬起一小桶粪水,给正在攀爬云梯的士兵来了个惊喜,有了前车之鉴,那人瞬间反应过来,向一旁跳去。
他是跑了,后面的兄弟可惨。
“啊!”三个人串葫芦一样摔下去,恶臭连连。
年轻的县兵来不及高兴,就被密集的弩箭穿成了马蜂窝,“咻咻咻!”
“躲避!”城头有人大喊。
赵军暂停了进攻,三面都各自组织了数百弓弩手向城墙射击,来不及撤退的同袍也被纳入了攻击范围。
感觉城墙上的气焰被压下去后,赵军再次涌了上来,想要抓住时机向上攀爬,“轰隆。”
小臂粗的长木被两人抬着,扔了下去,有的滚木只砸中第一个人便弹了开来,有的得如同保龄球一般,砸了个大满贯。
“安阳的狗东西,没屁眼的!敢不敢真刀真枪的干两下?!”粗汉捂着腰站起来,浑身灰扑扑的,他指着城头破口大骂道。
一桶桶金汁被倒下,一条条长木被扔下,三刻钟后,赵军再次溃败。
他们丢下了一千七百多具尸体,撤了下来。
“啪!”
李左车拿起马鞭,狠狠的抽着几个负责人,“愚蠢!”
“无能!”
“废物!”
“打一个县城,八千人都拿不下,对面是铁人吗?!”
在他训管手下时,一名骑士通告后跑了进来,“上将军,三川秦军动了,他们沿着济水在向东行动。”
这是李左车留在那边的哨探,见此,他从鼻子里闷哼了一声,缓缓坐下,开始思索下一步。
少顷,他道:“李众你留下,带着你的本部4000兵马,看住这个县城。”
“广武君你要?”站在一旁的李众先是接令,然后又问道。
“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泰山王他们虽然是乌合之众,但总归是多了一个目标来吸引秦军火力,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没了。”
他转头问道:“大王派的援军到哪里了?”
“明天就到,还有四十里。”那人回话。
“好,那就在等等,本将军领兵南下意在解围,应该不会大动干戈,但也说不准。”
“因此,李众你要把后路守好,那个县城今天损失不小,但你这五千人不一定啃得下来,不要尝试,围住他,断粮,逼他来降。”
“遵命!”李众没有意见。
第三天,短暂休整过的赵军汇合了援兵,浩浩荡荡地南下,试图重现围魏救赵的目的,或者让秦军腹背受敌。
李众则领兵五千,牢牢的盯着县城方面,小股人马出城活动一屡不理,敢有数十人以上的队伍出城,他便立刻派人前去围剿。
这里恢复了短暂的和平,赵临江忙着走访伤员,攻城战县里死了九百多人,已然元气大伤。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但他知道自己是三鼎甲之一,别人都能投降再反正,自己绝对没有这个机会。
这是要命的污点,他只能硬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