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关中内部的人心趋于一统,多条旨意发出时,韩信近日却没有一个好觉。
他本来还在忧虑要不要北上救援安阳,这下好了,不用选择了,泰山郡的陆伯三已经打穿东郡,兵临三川。
“着甲,现在动起来不算抗命。”韩信将求援书信放到一旁,命亲兵帮其着甲,准备擂鼓聚兵,不再等候关中命令,即刻东进讨贼。
府兵总共有六支卫所,目前一支留在咸阳附近、一支由岑莫统领镇守齐地,剩下的四支部队驻扎在三川郡敖仓附近。
每个军府非战时统兵8000人,因此现在的三川府兵共有三万两千人,这股兵力是足够的,但他们的意见并不一致。
韩信只争取到了卫俊、司马南光控制的武卫军府支持,屈於菟的屯卫和孟凡所在的威卫,并不赞同他们的提议。
于是,两支部队按兵不动,留守敖仓,两支部队向东行进,共计人。
“韩校尉,我俩可是压上身家性命来了,针对此战,校尉你是什么方略?”
两人作为曾经的郎卫,有充足的人脉了解到皇帝对于韩信的信任,因此也愿意赌一赌。私自出兵这种事情说到底赢了就行,赢了便不怕秋后算账。
“消息还不全,只知道这伙儿人在顺着济水往西走,好消息是他们主力似乎在围攻定陶城,坏消息是这股偏师也有数万人,诸君还敢陪我韩某人走这一遭吗?”
“自然是敢的,不过定陶是在砀郡了吧?”
韩信道:“是的,不过不用担忧,不是他们扩张速度过快,而是因为这股逆贼是流寇作风。”
“他们本来是向东打,可能是被驻扎齐地的翊卫军府击退了,直接转道向西,可见其军纪散漫,十分懦弱。”
韩信骑着战马,边巡视着行军的部队,边说道。
“那应该好打的多,当地黔首对他们的怨恨恐怕会很大。”司马南光笑道,他意识到了对方基础很薄弱。
“没错,但这也导致我军难以在当地征粮,泰山和东郡已经被他们搜刮一遍了。还好,他是跟着水系前进,我们背靠敖仓,只要荥阳不失,粮道应该就无碍。”
济阳县,东郡和砀郡的交界地,这里正在屠城。
魏国本地大族李问是这支部队的头领,他发现自己把同样起兵反秦的人想的太好了,陆伯三不是个东西,他天天听信谗言,排挤众人,还胡乱制定进攻计划。
这股人怎么着也不像是能取天下的样子,得想办法跳船啊。
李问边休息边思考,反正济阳县已经失去抵抗能力了,正在被肆意玩弄。他这个头领可以短暂放松放松,也思考一下后续怎么办,要不投李左车去?
反正手里有兵,想来能混个一官半职。
“呸!”他顺手从旁边盘子里拿出一个东西,塞入口中,嚼了两下发现不对,赶紧吐出来。
他看了眼地上的肉脯,瞬间大怒,啪啪拍了两下桌子,喊道:“谁他娘把乃公的干粮换了?!不想活了是吗!”
他咕咕灌了两口水,赶紧漱了好几次口,他才不吃这个东西呢。
“主人,你看这个美人怎么样?”之前的家仆,现在的五百主,抱着不知道从哪找到的女人在他面前夸耀。
“滚蛋!”
“哦。”尽管当了五百主,过去的奴仆烙印对他还是有很大影响,看到左将军李问心情不佳,他赶紧抱着女人离开。
李问出了县衙,在街上转了一圈,心情越加烦躁,最后来到城墙上,回望县城。
这座拥有一万四千户人口的大县,正在被两万多的兽军侵犯,还是他下的命令。
“他娘的,陆伯三他就是泼皮流氓,居然敢让乃公往西边打,给他当炮灰,自己搂着定陶城不放,你那水平啃的下来吗?”
李问骂骂咧咧地自言自语着,一半是嫉妒,嫉妒大权被一个草民掌握,嫉妒自己曾经是个贵族,如今却得屈居人下。
还有一半是怅然,就他陆伯三的糟糕作风,一定会遭到定陶城内部的拼死抵抗,那可是天下的财货中心,有的是兵甲钱粮,那批人打不下来的。
这样想着,他的心思越来越明朗,得走,跟着他没前途,迟早走到绝路。
毕竟,反不反秦、复不复国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失去的权力、女人、土地给抢回来,反秦只是口号而已,谁能当真?
况且,小命都要没了,还反个屁的秦。
向西过了临济县,就是三川驻地了,他知道那里有军队驻守,因此,他这几天和未出阁的女人玩儿,都玩不安心。
等会儿,那是什么?
“日你娘的!斥候死哪儿去了?关城门!”
李问撕心裂肺的大吼着,他看了半天终于发现,远处的黑点是大批量的骑军,哪儿来的他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自己这边的人。
“还有,跟里面的人说,来人了,别他娘玩儿了,再玩儿下去都得给皇帝老儿当太监去,集合!”
亲卫们手忙脚乱地跑去传令,他们一个月前还是农夫,对各项事务极不熟练。
“给城外两个大营传个信,这两个废物肯定也没派斥候盯着周边,跟他们说一声,进城,或者就近防御。”
一个县城没多少人,当然只能允许李问自己的嫡系部队进城搜刮,其他人?农村不是分给你们了吗?搜去啊,进城是别想了。
因此,城内大概驻扎了7000人,城外也有将近两万人,由两个头头分别控制。
在马队冲过来前,城门险之又险的关上了,但令李问不能接受的是,城内的部队到目前为止,只集结了不到1000人。
同时,驻扎在城外的一支部队居然开始拔营向东,他们要跑!
不是,都还没打呢,好歹试一下啊。
这事儿急的李问直拍大腿,却无可奈何。人家也不会听他的,泰山王政权内部山头林立。
司马南光领着三千人的部队到了,先是派人绕着城池去四周看了一眼,城门都锁住了,但上面人看起来不多,可自己也没有攻城机械。
他摇摇头,攻城的念头遂罢。
随后他眼睛一亮,右边几里处的一座大营开始缓缓移动,哦,不是大营,而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疯了吧这是?
司马南光不过多猜想,一群农夫出身的流民能有什么兵法可言?这是机会!他要果断抓住!
“斩将夺旗,封侯拜相,就在今日!冲!”司马南光大喝一声,随后一马当先,向着正在移动的“大营”冲去。
那员将领好像是以为秦人刚到,不会随意乱动,因此才好抓紧时间跑路。如今看到三千骑兵冲来,只觉魂飞魄散,手脚冰凉。
兵书不是这么写的啊?
“大兄,咋办。”那人对将领喊道。
“什么怎么办,列阵!”他喊着,试图让这支还有人拿着锄头的农民军,硬扛骑兵冲击。
这显然是不现实的,并且由于军队正在移动,缺乏有效传达手段和士官系统的他,非常恐惧的发现自己失去了对军队的指挥能力。
他眼睁睁的看着三千军队旁若无人的冲了过来,“踏踏”,战马声越来越近。
“救一救啊!”他手足无措,竟然开始祈祷另外两股友军来救他,是你先跑的啊。
“杀!”司马南光在数十名亲卫的保护下,直接冲入了人群中,有的人靠里一些,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兴奋地搬东西。
三千人的军队如入无人之境,劈波斩浪般,将万余叛军切成两段。
随后,又开始多次穿插,一刻钟后,贼寇崩溃,四散而逃。
司马南光扔掉第二根骑矛,拔出腰间长刀,对着县城方向不屑的笑笑,“自由追击,抢军功去吧!”
“多谢校尉!”
“遵命!”
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一万人的友军就被击溃了,这让李问如坠冰窖。
其实,如果他或者另一个大营,此时能够集中千余精兵出城野战,那便会对司马南光的部队造成致命威胁,迫使其放弃追击,转为防守,甚至脱离战场。
如此,局面还可以收拾,溃兵也可以再度成军,可惜他们不敢,准确来说,他们的情绪依旧处于震惊中。
部队的伤亡往往会在拉锯战和追杀战中骤增,目前就是一场追逐游戏,大量穿着布衣农民装束的士兵被秦军屠杀。
司马南光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他结合韩信的信息和战场感受后判断,对方就是一批纯粹的乌合之众。
战争,打的就是组织度,而对方的组织度也就比零稍微高一点,甚至不如原来的县兵。
可能只有在劫掠、屠城、女人、财货的诱惑中,这支部队才能在以多欺少的背景下勉强作战。
“真不知道是怎么发展起来的?”他摇摇头不想这些,他是校尉,只需要考虑军功便好,这些东西是朝廷大员们该考虑的。
如今暴骨多于土,犹点乡兵作戍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