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大秦流过血,我为大秦受过伤,我不服!!!”
“拿开你的脏手,贱民!”
“混账!混账东西!”
“谁给你们的命令!谁!”
“我是无辜的,我是无辜的!!”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
踏踏的脚步声传来,在一片乱象中,李客怀抱着宝剑,带着几十名佩剑随从,进入了将闾的府邸,来到后院。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李客对着眼前这个跌坐在地上的青年男人说道。
男人比李客小上两岁,是他姐姐的儿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身着华服的男人惊喜的转过头来,像往常一样喊到:“小舅舅!”
李客并没有回应他,他此时神色晦明、心乱如麻,他来之前本是做足了心理建设的!
孙尚道:“要不这位郎官歇一歇,我来代劳?”
赢晨听着两人的对话,反应过来,猛的抬头对李客喊道:“连舅舅你也是来落井下石的吗?!”
李客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他捕捉到了什么,道:“连你也参与其中吗?!”
嬴晨眼神闪躲,“我不知情。”
“可是……我还没有说你父亲犯了什么事……你怎么就开始着急摘出自己了。”李客低沉的声音飘荡进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赢晨不再接话,转头想寻找能帮助自己的人。
“娘!”他的母亲、李客的二姐,在两个侍女的陪同下,被几名士兵请了出来,她手上还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小孩。
李客仔细打量了一下,松了口气,脸上堆起几抹笑容,迈开步子,走上前去,叫道:“阿姊。”
他的姐姐却面带忧伤,将小孩交给侍女,没有招呼李客一声,径直走向她的儿子,女人蹲下来,“早说了吧,你们爷俩非不听,这下好了,现在怎么办呢?”
“娘你别……”
女人摇摇头,抱住自己的儿子,“如果不是证据确凿,你外大父是不会派你舅舅过来「自证清白」的,到了这个时候,你都还抱着侥幸心理,你跟你爹怎么跟那位杀掉自己长兄的男人斗啊。”
女人声音很低,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
良久,将闾府邸都清净了,两人还在相拥着。
孙尚看了眼李客,用下巴指了指抱着叙话的两人,示意他做点什么,他们还有事儿呢,不能浪费太多时间在这里。
李客叹了口气,靠近了两步,“阿姊……”
女人缓缓放开了怀中的青年,用衣袖给他擦了擦眼泪,她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表达自己的愤怒,而是用手拽了拽弟弟的裤脚,可怜的眼神闪烁着泪光:“我的儿子能活吗?”
李客摇摇头。
孙尚补充到,“秦法若不严明,则必定天下大乱。此时陛下格外开恩,不牵连罪犯的邻居、好友等人,已是极大的仁慈。”
“这样啊。”女人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伸出依旧青葱的手指,抚摸了下他的脸庞。“能等陛下回来再处置他吗?”
这次李客直接说道:“不能,陛下走之前说,他希望回来时,能看到一个干净的咸阳。这是信任,也是考验。”
“又是家族。”女人嘟囔着。
李客看女人的精神状态不对,连忙说道,“那个襁褓中的孩子还小,可以暂时不处置,等陛下回来后再圣裁。”
孙尚面无表情的补刀说:“如果这个孩子是男孩,则不必等。”
李客对他怒目而视,孙尚毫不示弱。
女人叹了口气,吐出的语言却很清晰,没有一点哽咽之感,“那孩子是女孩,办百日宴的时候邀请过大伙儿,左邻右舍都知道。”
孙尚这才点点头。
女人站起身来,儿子抬着头,“娘……”
李书秋没有回话,抹了两下眼角,转身去接那个襁褓中的孩子。
瘫坐在地上的赢晨,连那天蓝色的华服都灰扑扑的,他脸色刹那间狰狞,“小皇帝弑父即位,他做得!我……啊。”
孙尚猛踹了他一脚,打断了赢晨的话语,同时,他的右手已经移到了剑柄处。
赢晨还待张嘴呼喊,“噌!”
利刃出鞘,却是李客拔剑斩断了他的喉管。
鲜血如泉涌,喷溅而出,在衣衫上绽出朵朵红梅,青石板的缝隙处再一次被鲜血灌满,赢晨脖颈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孙尚意外的看了李客一眼,李客似有所觉,凶狠的回眸,孙尚摊了摊手,表示无辜。
女人抱着孩子,背对着众人,听到拔剑声,她无声的耸动着肩膀。
李客道:“阿姊,走了……”
距离戒严令发布已经过去了三刻钟,此时城中一片死寂,唯有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死神的召唤,回响在空荡的大街。
秦军奉令在城内展开大清洗,他们踹开一户户紧闭的门,门板破裂之声似人们绝望的呼喊。寒光闪烁的利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那些被皇帝认定为反对者的人,无论男女老幼,皆在惊恐中被无情地拖出。
蒙家府邸燃起了大火,蒙毅葬身其中。官员这边,目前倒是没有卿级落马,但多名大夫的住所已被闯入,抄家灭族。
更有众多宗室被冒犯,碍于身份和证据,大多数人并没有像前者那样凄惨,不过他们也被严令禁足。而平日里便无法无天者,直接被左相特批,送入大牢。
哭喊声、求饶声交织在一起,却无法阻止这场血腥的清洗。血在青石板路上流淌,汇聚成一汪汪暗红色的潭。
血与泪并没有影响自然的运转,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李斯抱着那个被襁褓包裹的孩子,他摇晃着双臂,时不时逗逗他。
李客摊开一张帛书,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被划掉的名字,孙尚已经离开,他也累了。
“爹,公子高可以信任吗?”
“那不重要,证据是真的就行。况且,人你已经杀了,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嘛?”
原来,自那日的宴会后,公子高就一直心绪不宁,他思索良久后终于意识到,如果什么都不做,自己便无法离开漩涡。
于是,在将闾做出明显的谋反行为后,他终于忍不住了,遂将这段时间收集的资料交给受命镇守咸阳的左相李斯。
秋游?你家秋游调五百兵?!
李客合拢了帛书,卷了卷,“这下我们可是立下大功了。”
李斯继续逗弄着孩子,摇摇头,“不要想着邀功,低调一些,这都是得罪人的活儿。”
李客又又又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知,唉……阿父,那些帛书上没写的就这样先看押着?”
李斯颔首,“只能这么做了,让皇帝回来头疼吧。”
“哈!”李客笑了一声,摇摇头,将帛书丢在一旁。
“呦,尿了。”
李斯布满褶皱的脸庞上笑意融融,他解开襁褓上的束带,刹那间顿住了。
李客感觉氛围不太对,走了过来,“男的?!”
“我去找二姐!”太刺激了,李客感觉自己需要按压人中穴急救。
“回来!”李斯一声厉喝,又道:“别难为她了,我来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