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喜脉?”罗太后听见太医为王瑶诊脉后所言,激动的从凤椅上起身。
行至屏风后,孙嬷嬷为罗太后撩开珠帘,见王瑶正坐在罗汉床上发着呆。
罗太后此时才亲昵的上前去拉王瑶的手,“哀家的瑶儿终于有喜了,你感觉如何?可有什么想吃的,若是有哪儿不舒服一定要和母后说,你成亲两年才有了身孕,这一胎务必要生下个大胖小子,到时候罗家和哀家,定会全力栽培这个孩子……”
王瑶已经从刚刚得知有孕消息的纷杂思绪中缓了过来,对太后所言,她并不顶撞,也不去给太后泼冷水戳破太后的念想。
根据书中的设定,王瑶肚子里现在怀的是个女孩儿,太医只诊出一个月的喜脉,因为月份尚浅,并不能诊断出是男是女,这个孩子的到来,对王瑶来说很突然,但也没那么不能接受。
因为她发现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苛刻哪怕她是长公主的身份也难以为她们做点什么,就比如给顾自光找太医看病这种小事,却都能阻碍重重。
王瑶不是个爱抱怨的性子,怨天尤人没有用,有问题咱就解决问题,今儿一早进宫找太后谈换太医入公主府的事被太后不允还罚她抄写女诫,她也没有忤逆太后,抄写完了,让人把抄写的女诫交上去,顺道让太后为她请太医,说她肚子不舒服。
太后没往她有身孕方面想,毕竟她和皇帝姐弟俩人都是成婚后无一个有喜的消息传出来,太后着急上火,已经在想着给她和皇帝安排上送子观音了,王瑶这个时候被太医诊断有一个月身孕,对罗太后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这说明罗太后她生下的一对龙凤胎都是能繁育后嗣的,女儿能生,儿子自然也能生,罗太后在为女儿王瑶高兴的同时,也吩咐太医回头开些方子给罗皇后和贵妃,想必她们的肚子也很快就会有动静了。
而王瑶对于太后说要和罗家一起栽培她腹中的孩子这事,她自然是顺着太后的话说:“一切但凭母后做主,儿臣无有不应。只是……儿臣现在怀了身孕,府中驸马又纳了新人,儿臣为了肚中孩儿着想,想请母后许儿臣一道懿旨。”
太后如今得到了王瑶带来的天大的喜讯,整个人显得尤为慈眉善目,“瑶儿想换府医这等小事,母后自是应允的。如今你有了身子,驸马那里,母后会让你皇弟敲打他一番,不教他给你任何委屈,妾侍的事你更是不用放在心上,等你诞下腹中的贵子,有罗家和母后当你的靠山,母后保证,往后瑶儿定能高枕无忧!”
“多谢母后为儿臣着想,儿臣还有一请。”王瑶趁太后心情好,继续开口。
太后并无不耐烦,“瑶儿但说无妨。”
“儿臣成婚两年才初为人母,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儿臣想选拔一些有学医天赋的女子进太医署当学徒,再由儿臣选中的新府医定期为她们考核,等她们学成后,不光儿臣用起来顺手,将来宫中娘娘若有需要,用起来也方便,太医们毕竟是男子,有些妇人病还是女医贴身诊治更为妥帖一些,母后就允了女儿罢!”
王瑶说着摇晃起了太后的手撅着嘴唇撒起了娇。
十几岁的王瑶也曾这样天真烂漫的对自己亲妈撒娇过,后来随着她年龄越来越大,工作上的独立,好像母亲曾经的慈爱也远去了。
王瑶的眼里有些湿润,渴望母爱,是每个孩子的天性,但,成年人的世界是残酷的,舍弃才能得到对应的自由。
王瑶如果不顺从太后的意,让太后以为她腹中孩子将来能为太后所用,她别说撒娇了,就是撒泼打滚太后也不会答应她的请求的,反而只会降罪她,罚她抄写女诫。
“好好好,我儿能如此为腹中孩子着想,说明你真的成长了,今日罚你抄写女诫,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母后的一番苦心,母后也放心了,你的请求,母后全都答应了,头胎难免辛苦,你回府后好生安胎,没事别往宫里来了,哀家这里,不需要你常常来请安,把孩子顺利生下来才是头等大事。”
王瑶起身福身告退,“是,儿臣定不负母后所望。儿臣告退。”
回府的马车上,王瑶旁边伺候的惊鹊看着那太后盖了凤印的懿旨,这事儿还真让公主殿下办成了?
她当时看到公主殿下被太后罚抄写女诫,公主殿下也不和太后争取了,就真去抄写女诫了。
那时惊鹊是当真以为公主殿下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异想天开,既然愿意抄写女诫,就表示她认错知错了。
可没想到,公主殿下有喜的消息被太医诊断出来,事情会峰回路转,太后娘娘不但允诺了公主殿下换府医的请求,还额外同意了公主殿下让女子进太医院当学徒的事。
惊鹊的心从公主拿到太后懿旨开始就在蠢蠢欲动,她没想到,那晚她为顾自光在外面请来一个郎中时,她帮着郎中搭把手而被郎中夸了一句她找穴位找的很准,是个有学医天赋的,随后,郎中却又惋惜的摇头说:可惜了,是个女子。
当时她被夸有天赋时,是前所未有的开心,可随之那句可惜了是个女子,又教她生出无尽的自卑与哀伤。
是啊,她是个女子,她怎么能妄想行医呢?
当年她的亲生爹娘都是在药房打杂的,见她小时候偷偷看郎中施针点穴位,还揪住她的耳朵让她别乱看,她当时童言无忌,对爹娘说:“爹娘,我想学医,长大后想我当个郎中。”
当时的爹娘一个打她屁股,一个指着她贬低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学什么医,当什么郎中!你长大是要嫁人生子的,你娘带你来这里,是让你帮她干活的,不是让你做白日梦的!”
那时的她哭的很伤心很难过,从此以后,再也没敢做过白日梦了。
那晚公主殿下就在一旁,虽什么也没有说,却在她垂头有些丧气难过的时候,公主殿下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时的惊鹊并不知道公主殿下是何意,如今,见到公主殿下向太后娘娘求到的懿旨,她特别特别想不顾身份尊卑抱着公主殿下好好哭一场,公主殿下原来没有偏心顾自光,公主殿下的心里也有将她的难过放在心上。
“殿下……”惊鹊最终没敢僭越的去拥抱殿下,只是双眼通红颤声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呢喃。
王瑶“嗯”了一声,从自己怀孕这件事的思绪里又回到了这马车上,王瑶看向了惊鹊,惊鹊的眼眶里含满了热泪,她感激的看着自己,那双眼睛虽然被泪水模糊了视线,但是,这却是王瑶自从穿书后见到惊鹊时,惊鹊最有生机,最像她自己的那一刻。
之前的惊鹊就好像是一个被规矩驯服了的假人,她将身为下人要行的本分卑微低贱刻入肺腑。
可是这一刻的她,鲜活了起来,她热泪盈眶地看着公主,“殿下,奴婢,奴婢也可以进太医院当学徒吗?”
“当然,只要你有这个天赋,能将你学到东西为你所用,并通过最终考核,成为一个合格的医女,你就能通过自己的本事,让人另眼相看,也能通过自己的双手,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机会和做人的尊严。惊鹊,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你,定能通过医女考核!”
王瑶在这一刻是平和又温柔的,可这一刻的她,带给惊鹊的力量感,却如有实质,让惊鹊心中的怯懦退散了不少,可,人要迈出第一步,往往是很难的。
“可是殿下现在怀有身孕,当务之急是腹中胎儿,奴婢若是忙着参加学徒考核,恐不能时时刻刻在殿下身边侍奉……”
王瑶将惊鹊的不安全都看在眼里,王瑶温柔地道:“你放心去参加学徒考核,我自己会小心的,再说,我还等着你学有所成,到时我生孩子期间,有你在,我也能更安心一些。”
惊鹊闻言,连连点头,“奴婢一定努力学!奴婢定能学成为公主分忧,奴婢……”
惊鹊一时间激动的语无伦次,“殿下,奴婢,奴婢真的可以吗?奴婢的爹娘都不认可奴婢,而且奴婢其实很胆小很平庸,奴婢甚至连顾自光的勇气和毅力都不一定有,若是奴婢也能改一个名字让奴婢有一个标杆,或许奴婢也能多几分勇敢,殿下可否也为奴婢赐个名?”
惊鹊渴望的看着王瑶,殿下定是不会拒绝她的,殿下会为她赐什么样的名字呢?
初次听闻顾盼君改名顾自光,惊鹊觉得大字不识的顾自光这个名字听着很是普通,可那句做自己的光,直白又勇敢,那是惊鹊可望不可即的东西。
她原来一直是那样的羡慕着顾自光,而回避自己身上软弱与胆怯易退缩的弱点。
王瑶仍旧温柔而宽容地看着惊鹊,“君子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自知也 ,陈确的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做人要认识自己的长处和短处,不错把长处当短处,不将短处当长处,能正确认知到自己。你的短处是你认为你不如顾自光的勇敢坚毅,但你却忽略了自己的长处,你天赋高是其一,你做事细心,又善于观察,且做人知进退有分寸,行医者,恰恰需要你这样心细又有洞察力的人。至于你说想换个名字,能否告知我,你对惊鹊这个名字,有何处不喜欢了?”
惊鹊没想到,王瑶会说出她那么多的长处,原来她也有这样多的长处吗?
对了,名字,她为何想换一个名字,其实是因为,她羡慕顾盼君,顾自光这个名字,可以做自己的光,多美好,多让人向往啊,她也想换一个像顾自光那样的名字,就好像换了那样的名字,自己也能得到祝福如获新生一般!
“殿下,惊鹊这个名字,奴婢以为将来奴婢若想行医,恐不够大气……像自光妹妹那般的名字就有一种让人看见希望般的感觉,奴婢想换一个和自光妹妹差不多的名字……”
王瑶并没有说惊鹊想改名的想法是好还是不好,因为她也能理解,大多数人都更能看到别人东西的好处,就眼巴巴的想要跟风,王瑶并不点破这样做可不可取。
而是对惊鹊讲了一个故事:“从前有个叫扁鹊的人,他的原名并不叫扁鹊,而叫秦越人。但他的医术非常高超,所以被很多人借用上古神话的神医“扁鹊”来称呼他。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只要你医术好,自会流芳百世,自会有人替你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