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印得意地看着台下众人对他的议论和称赞,仿佛自己已经坐稳了这次品诗会的头筹。他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后走到场地中央,拿起其中一张写好的诗稿,清了清嗓子,高声朗诵:
月色幽幽挂树梢,风吹叶落夜更萧。
独倚栏边愁难散,佳人依旧泪阑珊。
他念罢,场间顿时响起一片掌声。有人低声感叹:“好诗!果然不愧是周家长子,这份意境与才情,足以冠绝全场!”
周先印脸上的笑意更浓,见场中反应热烈,他又拿起第二张诗稿继续朗诵:
风沙漫天草木枯,江河水冷日将无。
定边城外云遮月,铁马嘶鸣尽尘途。
“好诗好诗,边塞之景一览无余。”
周先印听着这些话,心中已然飘然。他看了一眼云起,发现对方依旧端坐在座位上,神色没有丝毫波澜,不禁暗暗冷笑:“装腔作势!看你还能装到何时!”在越来越激烈的气氛中,周先印阅读了第三首。
战鼓声残旗影稀,沙场百战谁人知。
男儿本是铁骨气,怎奈乡愁湿两衣。
三首诗读完,周先印朗声说道:“今日品诗会是我等才子佳人一展才情的盛事,周某虽才疏学浅,但愿与诸位切磋共赏,也希望诸位莫吝赐教。”
场间顿时响起一阵附和之声。周先印觉得自己的风头已经彻底压过了云起,脸上的得意几乎掩饰不住。
就在周先印沉浸在众人的夸赞中时,场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子声音:“周公子的诗确实不错,但今日高手云集,未必无人能与之一较高下。”
此言一出,场间顿时一静。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名身着青衣的女子缓步走出,她的步伐轻盈而优雅,眉宇间自有一股出尘之气。
“是她!沈红泪!”云起低声惊呼。“她怎么来了?!”
云起还记得她清泪流落的模样,那副曾经感染他的姿态也早已深深印在云起的记忆中。如今她忽然出现在品诗会上,让云起不禁有些意外。
周先印却没有将沈红泪放在眼里,嘴角微微一勾,似笑非笑地说道:“看来又有诗友写作完毕,周某求之不得。不知诗友会选择哪一题?”
沈红泪淡然说道:“周公子既能三题俱作,那我自然不敢怠慢。”
她缓缓展开一张素净的宣纸,提笔蘸墨,不多时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写好了三首诗。相比周先印的疾书快写,她的动作显得从容优雅,笔法飘逸流畅,似乎每一笔都充满了灵性。
写完之后,她将笔放下,对韩天放微微一礼:“韩城主,在下献丑了,愿请诸位指教。”
随后,她轻轻拿起第一首诗,声音清越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柔美,缓缓念出:
银汉无声声非迟,冷露无痕洒玉枝。
天涯共此明月夜,谁伴孤灯对梦诗?
一诗出口,场间便是一片寂静,紧接着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有人低声说道:“‘天涯共此明月夜,谁伴孤灯对梦词’,这句简直神来之笔!不仅意境深远,还透着一种幽幽哀思。”
周先印听到此处,脸上的笑意已经僵住了几分。
沈红泪不理会众人的反应,继续读出第二首诗:
孤烟随雁起,落日映沙黄。
铁骑横风雪,寒声入夜长。
此诗更加凸显战场气势,令听者仿佛置身其中。就连魏恪也眉头微挑,眼中露出赞赏之色。
她再度拿起第三首诗:
剑折何堪慨故人,斜阳满地尽黄尘。
当年一梦归何处,但见长河映血痕。
此诗一出,众人彻底沸腾。那苍凉的意境与深沉的情感,让人仿佛看到了一位英豪在夕阳下独自垂泪的画面,震撼人心。
有人激动地说道:“这首诗的格局已远超寻常人!能将英雄之泪写得如此动人!”
周先印脸色彻底阴沉下来,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拳头却紧紧握起。他显然已经意识到,自己三首诗的格调完全被沈红泪压了一头。
沈红泪的诗词刚刚落下,场间的赞叹声尚未完全消退,便有一道刺耳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她叫沈红泪,是沈家的人!那个沈言的妹妹!”
此话犹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原本还在为沈红泪才华惊叹的人群顿时哗然。
“什么?沈言的妹妹?”
“沈言不就是那个投降了秋凉国的叛徒?沈家人居然还有脸来参加品诗会?”
“果然是同一家人,叛国之心根本难改!”
短短几句话,场内的氛围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对沈红泪满怀赞美的目光,纷纷转为不屑和敌意。人群中的议论声渐渐汇成了愤怒的嘈杂。
沈红泪站在原地,面色微微一白,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她挺直了背脊,目光清冷地环视四周,嘴唇微抿,并未开口辩解。
这时,周先印抓住机会,站起身来,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冷笑道:“原来是有叛国贼的家属混进来了。沈红泪,我敬你是才女,但你们沈家做下的那些事,可是害得我天阙国无数百姓惨死边疆,你还有脸站在这里?”
周先印的话语掷地有声,立刻引起了更多人的附和。
“周公子说得对!叛国之罪人神共愤!沈红泪不配参加定边城的盛会!”
“是啊,她的诗写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她哥哥可是害了那么多无辜百姓的叛徒!”
“让她滚出去!沈家的人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人群的情绪渐渐高涨,许多人甚至站起身来,指着沈红泪怒斥。周先印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但他故作深沉,轻叹一声,摇头说道:“沈姑娘,你若还有一丝羞耻之心,便自行离开吧。免得让你哥哥的恶行玷污了今日的诗会。”
这番话表面上语气温和,实则句句刺骨,将沈红泪的身份与叛国之罪牢牢钉死,同时也在众人面前展现出自己“正义使者”的姿态。
周先印见场面完全被自己掌控,越发得意,阴阳怪气地说道:“沈姑娘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倒是比你那投敌的哥哥好看得多。可惜啊,再好的才情,也遮不住叛国者的罪孽。沈姑娘,别怪我多嘴,若你真心为天阙国好,就该自行离去,别让大家难堪。”这一番话犹如刀刃一般,既讽刺了沈红泪的才情无用,又逼她当场离开,以迎合众人的怒火。
“够了。”云起猛地大叫一声。“品诗会是文才与风雅的较量,而不是发泄私怨的场所。若在座各位只会针对一人的身份大做文章,那便是对品诗会的侮辱,也是对诗词一道的亵渎。”
人群顿时安静了几分,许多人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与云起的目光对视。
周先印微微皱眉,冷笑着说道:“云公子倒是会说话,不过沈红泪的身份摆在这里,难道你想为她辩解什么不成?”
云起目光一转落在周先印身上:“你方才提到沈姑娘的身份,可有任何证据证明她参与了沈家与秋凉国的事?还是说,你单凭她的出身便认定她有罪?”
周先印一窒,一时竟无话可答。他确实没有任何证据,只是想借着众人的愤怒打压沈红泪罢了。但他很快冷哼一声,讥讽道:“云公子倒是伶牙俐齿。不管怎么说,沈家已经是天阙国的叛徒,沈姑娘是否无辜,我等也不得而知,难道不该谨慎对待?”
“我虽然没有文化,但也知道‘刑罚不加于无罪,赏赐不遗于有功。’沈姑娘今日以诗才名震全场,而你却以空无一物的猜测将她扣上罪名,难道不怕成为天下笑柄?”
这番话一出,周先印面色铁青,周围不少人也露出迟疑之色。
见场中气氛稍缓,云起向前一步,挡在沈红泪身前,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诸位,沈姑娘的诗才如何,你们方才已有目共睹。若有人不服,可以用诗词一较高下,胜则言之有据,败则应当闭嘴。若无此胆量,便是甘拜下风,也无需再多言了。”
这番话掷地有声,瞬间让不少人低下了头。
周先印听到这里,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咬了咬牙,冷笑道:“云公子天生就是为女人出头啊。好,既然你如此护着沈姑娘,那不如把你的写的诗亮出来!看看究竟谁的道理更占一分!”
“好啊,小爷求之不得。”云起说着拉住沈红泪冰凉的手,沈红泪本能想要一缩,但最后还是被云起拉紧,两人对视一眼,沈红泪的脸庞依旧清冷,云起也知道了她为何落泪。
“别怕,我帮你收拾这个垃圾。”
沈红泪微微点头,看着云起的背影,心中隐隐一暖。她从未想过会有人在这种情况下为自己挺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