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昏暗的火光,孟缚青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做贼似的正往她家放锅的地方挪。
守夜人为了避免瞌睡,都去了栅栏外面的墙角围着被子烤火,竟无人发现这个小贼。
孟缚青掀开被子坐起身,朝着小贼的背影缓步走去。
她走路时一点声音都不曾发出,以至于那个慌乱翻找着什么的小贼半点不曾察觉。
孟缚青也没想到白天说熊孩子迟早被教训,晚上熊孩子就跑到她眼皮子底下来了。
她对大人孩子向来一视同仁,抬起脚便直直踹了过去。
崔光宗腾空飞起,撞在墙上又摔落在地。
“哇啊啊啊啊啊——”
孩子尖利的哭声乍然间在空旷的山洞中响起,如同魔音贯耳,刺得众人猝然惊醒,还以为有流民打了过来,起身就要抄家伙。
守夜人匆忙拿着火把照亮了洞内,众人这才看清楚谁在哭。
范玉梅被惊醒后下意识摸身边的儿子,却摸了个空,孩子的哭声太过熟悉,她抬头看过去。
这一看,差点没疯。
“光宗!我的宝儿啊!”
范玉梅夫妻扑到自家儿子身边急切地想知道他到底伤到了哪儿,崔父也急忙赶了来。
单琦玉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啥,问孟缚青:“青青,咋了这是?”
“抓了个小贼,要偷咱家的东西。”
崔父看向孟缚青,眼神阴沉得像是要把人生吃活剥了,“我孙儿从不偷东西,你污蔑一个孩子也不怕丧良心?!”
单琦玉只需扫一眼就发现自家的东西放的不对。
她立即起身道:“你孙子半夜跑到我家这儿,我家的锅还被人动过了,他不是贼是啥?”
“说不得是出去解手碰到了,你闺女下重手是想杀了我孙儿不成?”
“稀奇,自己一人出去也就算了,还能拐到我家这儿——”孟缚青懒得再说,扭头问走过来的村长,“村长爷爷,把这一家子赶出去你以为如何?”
“不行!”
孟伯昌还没说话,崔苗儿先跳了出来,“那是我娘家,你赶他们出去他们一家子咋活?”
“那你也一起滚。”孟缚青冷声道。
“你——”
崔苗儿正欲再说什么,被纪大郎像过年杀猪按猪一样死死按住,“你给我闭嘴!”
姚善云更是直接给了她一巴掌,“再多说一句,我让大郎休了你!正好全了你一心为娘家的心思!”
她最近被这个儿媳气的不轻。
从前在村子里时崔苗儿怕她这个婆婆,有什么小心思也只敢藏在心里,哪怕说出来她数落两句也便过去了。
如今不知是不是有娘家在,腰板硬,跟着她那个大嫂仿佛有着说不完的小话,更是把家里的东西往外拿。
一开始她还没发现,等她发现的时候小半袋的黑面只剩下个底儿,气得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第一次生出了不要这个儿媳的想法。
崔苗儿被婆婆的这句话吓得不轻,不敢再出声。
那边崔家人被孟缚青的话惊到,崔父不敢置信地看向孟伯昌:“孟村长,你就任由她一个小丫头在这儿胡闹?”
“胡闹?”
谢烬略带着倦意和厌烦的沙哑声音响起,“她若是胡闹你们一家早被胡人杀死,被山火烧死,被野狼咬死。孟村长若解决不了,除了郑大夫我多带四人走也不是难事。”
谢烬只觉孟缚青倒霉,也不知怎的总有人找她麻烦。
好在比起之前,眼下的境况能够让她光明正大随心所欲。
但是他看够了闹剧,此刻只想往里添一把火。
“我们牛家人是孟姑娘带来的,她还是我二弟的老大,我们肯定要跟着孟姑娘!”牛大也高声道。
牛二憨直地附和,“老大,我和我家人、弟兄这辈子跟定你了!”
虎子急了,他咋看不明白,怎么突然要散伙了呢?
不过不妨碍他站队,“村长爷,我们都是姓孟的,他们姓崔的干出来的事不能连累我们遭殃啊!”
他的话一出口,立即引起不明所以的孟家村村民的附和。
其他几户外姓人家更不用说,眼下这情况,散伙就是死路一条。
崔家人在这个时候,总算是睁开眼睛看清了局势。
这里不是他们从前生活的村子,他们崔家身后空无一人,唯一能依靠的女儿还成了别人家的媳妇。
而孟缚青在这里,哪怕把黑的说成白的,也不会有人质疑。
后知后觉的惧意在这一刻席卷全身,身后洞口外的无边黑夜仿佛随时能把他们一家人吞吃入腹。
当下崔父缓缓弯曲膝盖跪了下去,“老大、老大媳妇,跟孟姑娘赔不是!”
范玉梅还在震惊时,就被自己男人崔大柱拉着跪了下去,她还听见崔大柱把两个女儿叫来,“快,给孟姑娘磕头,求她原谅咱们!”
崔大柱心知自己的两个女儿看着可怜,想要用女儿博同情。
两个小姑娘穿着单薄,在深夜里冻得瑟瑟发抖,由于太过瘦弱一张小脸上两只眼睛格外的大。
她们瑟缩着,满脸祈求地弯曲膝盖,却不想并未跪在冰凉的地上,而是被人扶了起来。
孟缚青走到夫妻二人跟前,一脚把崔大柱踹翻在地,不等他挣扎起身,她一脚踩在了男人的脸上。
“让你两个女儿给我磕什么头,不如你这个老子代替你儿子来磕,我也许会开心点。”
崔大柱心里清楚自家得依附这群人,十分识时务地低声下气道:“我磕我磕!”
孟缚青松开脚,伴随着洞里响起的磕头声,她说:“从此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们欺负你们的两个女儿,只要她们过得好,你们就能留下,她们若是过得不好,我能让她们留下,你们滚,明白了吗?”
夫妻二人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说‘是’。
困意上涌,孟缚青转身回去睡觉,经过崔父跟前时,她不忘低头询问一句,“老人家,听明白了吗?”
崔父要了一辈子的脸面,在今夜丢了个干净,他脸色灰败,喃喃道:“明白了。”
孟缚青安心地回去睡觉了。
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的孟伯昌:……
他敷衍地问了句孩子咋样,得知伤得不重后把崔家人赶去睡觉,自己忧心忡忡地回去自家铺盖。
孟薛氏看他愁眉不展,忍不住低声帮孟缚青说话:“姓崔的这一家子的确不像样,两个女孩儿成啥样了都……”
她嘟嘟囔囔说了会儿,却没有等来老伴儿的回答,她奇怪地瞧过去,见老伴儿叹了口气。
“崔家算个什么事?我就是担心青丫头和谢公子万一把天捅出个窟窿可咋整。”
说完,他一掀被子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