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念快速吸取着她身上的污染素，人鱼摇了摇头，捧起了那枚晶核，她笑而不语，但是时念明白她的意思，她让她直接吸收晶核。
她和安弥风一样，已经没有生命特征了，完全靠这枚晶核维持精神图景的活力。
石膏掉落在她们的脚边，人鱼注视着它，时念的余光扫到上面的图案，是塞壬的脸，他的侧脸很有辨识度，就算是缩小版也能一眼认出来。
晶核从人鱼的手心漂出，来到时念的身边，她深吸一口气，用藤蔓缠上了它。
她觉得这枚晶核应该是水系晶核，但是和她吸收过的那一颗完全不同，它的能量太蓬勃，没有水的柔和，好像瀑布那般直接打进她的身体里。
吸收得十分艰难。
“孩子，它在娜维娅星的海底沉睡了很多年，拥有大海的力量，你必须征服它，征服大海。”
人鱼的额头抵住她的，柔软的精神力替她纾解着身体的剧痛。
征服大海。
这个词真准确，时念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巨浪中起伏的水手，只能被动地迎接下一次巨浪，直到它完全过去。
直到最后那一个巨浪，她吐出一口鲜血，精神图景中的所有植物都在为她吸收转化晶核的力量，麻痹感渐渐散去，四肢开始无力，这是虚弱期的前兆。
比她想象中来得迅猛一百倍。
之前吸收晶核后，她还能维持清醒十多分钟，但现在她的意识就快要断裂。
不行！！不能倒在这里！！
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能清醒过来！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很快就要被人鱼的精神图景排异出去，她不一定能在现实中睁开眼了，塞壬会趁机杀了她吗？
“孩子，祝你好运。”
声音渐渐散去，这座宫殿完全坍塌，海水瞬间干涸，化作了一片虚无，时念剧烈地呼吸几口，这里变成了一片空白，人鱼的精神图景不存在了。
就在她要脱离精神图景的那一刻，一股熟悉的，炽热的精神力涌入她的体内，来到了她的精神图景...它在源源不断地浇灌着她，那种强烈到带着痛感的精神力，唤醒了她的意识。
是...龙？
时念睁开眼，眼前的画面让她无法考虑太多。
金发人鱼爆发出惨烈的尖鸣，母亲的手垂落在碧蓝色的鱼尾，人鱼逝去时，大海会为她哭泣，海水卷起了漩涡，将人鱼包裹住。
金发人鱼松开他的母亲，他那双蓝色的双眼，闪着漆黑杀意，塞壬手握银色匕首朝她飞来。
时念伸出藤蔓，它的速度已经和在陆地时差不多了。
“你杀了她！！”
时念灵敏地躲开。
“她早就死了。”
“只要能感受到大海，她就没有死去！”
银色匕首的刀尖差点触到她的脖颈，他现在处于极怒状态，精神力波动大到要把一切都撕毁，即使藤蔓的尖刺已经刺进他的腹部，他都没有丝毫退缩。
塞壬紧握着匕首。
她吸收了那枚晶核，最强力的污染源已经没有了，就算系统打开，这些被污染过的海水排进了城区居民的用水系统内，也会被稀释，远远达不到他要污染整个中部城区的效果。
“检测到污染浓度下降，发生什么事了？要不要暂停行动？”耳麦传来声音。
“不！正常启动！把那群污染海兽一起排出！”
“可是你还在接入口，只有五分钟了。”
“正常启动！！”他吼道。
他回过神，发现女孩脱离了缠斗，金发在海水中找寻她的位置，她去到了水箱的中间，她的身周发着璀璨蔚蓝的光芒。
时念听到了塞壬的对话，她不希望这个水箱里的水有任何一滴去到外面，被普通的民众接触到，她不希望它污染大海。
时念闭上眼，玫瑰藤蔓沿着墙壁蔓延生长，她忽然想到了荆棘庄园的那株玫瑰，她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变成了它。
她开始吸取这个巨大水箱中残留的污染素，那些黑色的游丝被玫瑰吸收净化，海水渐渐变得清澈，蔚蓝，那枚晶核真的给了她大海的力量，她的净化速度很快，她睁开眼，大脑空白一秒。
金发人鱼爆发着将她抵在墙面，藤蔓也在瞬间缠住了他弥漫青筋的手臂，还有那条抵在她腿间的碧色鱼尾。
她尝试突破他的精神瓶颈，但精神力大部分都用来支撑她抵挡虚弱期了，他的精神力在此刻强大到足以反控她，达到了极限。
“你背后的接口马上会打开，那些异化鱼兽你也可以净化吗？”他一字一句说，他的污染头罩自动关闭了，他注视着女孩头罩上的开关。
“她说不希望你做出伤害娜维娅的事，现在关闭通道还来得及，塞壬！”
“是吗？”人鱼轻笑一声。
滴—
壁灯变为了红色。
塞壬的眉头紧皱起。
“出什么事了？”
耳麦那边的声音变得嘈杂，他听出来，这是人类的声音。
“我给你最后的机会，如果她死了，我会杀光你的所有族人，娜维娅星从此没有人鱼这个物种。”
时念的唇动了动，她听不完整，只能听见些声波，是辰沧的声音。
“你们怎么突围的？”塞壬问，他还想拖延时间。
另一个频道插入，有些像是在奔跑。
“请你放弃幻想，你期待的画面不会出现。”几乎咬碎的语气，伴随着一个急促的呼吸，转而焦急柔软。
“...向导小姐....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请你再坚持一会....我马上到....”
他的后半句话是同她说的，时念愣了片刻，这个声音，既陌生又熟悉。
是敖提亚。
塞壬嗤笑一声，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注视着眼前的女孩，他扣住她的手，那把匕首正对着她的心脏。
“塞壬！你还有回头路，你并没有对娜维娅星造成实际伤害。”时念再次分裂出一根藤蔓，缓慢无声地朝他晃动不安的鱼尾游去。
“够了！”他一把掐住头罩下方的小截脖颈，金发弥漫开来，“我不会被他们抓住，关在恶心的陆地上！！”
“人类，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下场吗？你只会比我更惨！记住了......”他扣住她的手，放在他持刀的手背上，一颗珍珠在挣扎中沉落，“嗯....”
软刺摸索到他的鱼尾。
他用力带动她的手臂，在精神力注入的那一瞬，时念猛地闭上眼，那把锋利的尖刃就要刺穿她的胸口。
“至少我还能死在海里......”
人鱼的手臂缓缓脱力，鲜红的血液从他的胸口溢出。
时念诧异地睁开眼，人鱼的金发随着他的下沉缓缓散开，插在他胸口的那把银色匕首在暗红色的血团中闪烁，上面的蓝宝石如他的眼，它最终被血色完全淹没。
海水卷起涟漪包裹住他下坠的身体。
人鱼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