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苏言这番话，云曌美眸之中异彩闪烁，神情无比复杂，既充满了认同，又有些许悔恨。
“苏言，你责备的对。”
“朕做的这两件事，确实都是无可挽回的错误。”
“甚至，有可能会成为大周王朝的弊政，让后世之君皆深受荼毒。”
说着，云曌郑重道，“说到后世之君，恰是朕最为担忧的事。”
“宁王朱钦武、岐阳王曾世忠，还有裕亲王，他们作为朕钦封的王爵，按照大周律法，都有资格世袭罔替，永掌王位。”
“也就是说，等他们百年之后，他们的后世子孙也将继续割据一方，拥兵自重。”
“现如今朕尚健在，宁王、岐阳王未必敢公然谋反，即便真敢生事作乱，朕也有信心平定叛乱。”
“但是，如果有朝一日，朕英年早逝，殡天而去。那朕的后世之君，能对付那群骄兵悍将吗？”
“万一大周后世，不幸出了某位庸弱之君，辽东和岐阳必定起兵作乱。”
“那这江山社稷，岂不又将支离破碎，战火烽起，民不聊生？”
“这桩愁事，在朕心中困扰多年，折磨得朕好苦。”
听闻此话，苏言顿时忍俊不禁，颔首道，“陛下尚还青春年少，风华正茂，没想到就已经如此高瞻远瞩。”
“如果陛下实在担忧此事，臣倒有一计，可助陛下排忧解难。”
“哦？”
云曌忙不迭问道，“苏言，你有何计，速速说来！”
苏言郑重道，“陛下忧虑的根本，无非就在于裕、宁、岐阳这些藩王爵位，可以世袭罔替，传承后世。”
“万一我大周后世出了庸弱之君，而恰好宁王、岐阳王的后人又出了野心昭彰之徒，便必将谋逆作乱。”
“在下此计，名为推恩令。”
云曌美眸之中异彩闪动：“何为推恩令。”
苏言淡笑道：“按照法典古礼，王爵兵权通常只会传于诸侯王的嫡长子。”
“推恩令的主旨，就在于让这些藩王效仿皇室，将自己的封地和权力，平分于膝下诸子。”
“譬如岐阳王曾世忠，膝下有十五子，原本只有其长子曾仑继承岐阳九郡。”
“而若是将岐阳之地平分于十五子，那每一子便只有一郡，乃至一县之地。”
“如此一来，每经过一代分封，即可削弱一次诸侯王的势力。”
“分个两三代下去，就将变成一盘散沙，对朝廷没有任何威胁了。”
听完苏言讲述的推恩令，云曌怔了半晌，顿时面露喜色。
“苏言，你真是天才！”
“如此高明的阳谋，竟然也能想出来。”
“此计不仅可以约束现今的异姓王，待日后朕子嗣赐地封王，也可对他们加以约束，免于自相残杀。”
“好，朕就依你之计行事，即刻拟旨推恩令，昭告天下！”
“陛下圣明。”
苏言躬身颔首，心中暗暗有些好笑。
自己给云曌献上这个推恩令的策略，似乎单纯只是在针对岐阳王曾世忠啊。
至于对宁王朱钦武，倒是没有什么影响。
你问为什么？
因为他的义子朱逑，以及亲儿子朱晟，都已经死透了啊。
朱钦武现如今都已经年近花甲，膝下就朱晟这么一个独苗。
除非他能在六十岁的高龄，又造出一两个娃娃来。
否则的话，等他两腿一蹬，小命归天，王爵和封地也就回归朝廷了。
朱钦武有这个能力吗？
他要是有这个能力的话，就不会只有朱晟一个独子了。
年轻时都生不出来，老了就能生出来？
若真如此，苏言一定想办法帮他做个亲子鉴定，看看是他哪位妻妾，给他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
“对了，陛下。”
苏言突然想到什么，笑道，“陛下方才一口一个后世之君，足见对大周的未来挂念忧虑。”
“既然如此，陛下就应该尽快多纳几名男妃，给大周造出个后世之君来啊。”
“现如今陛下青春年少，精力充沛，正是生养的好年纪。”
“若再耽搁几年，可就变成大龄……”
苏言一时没有管住嘴，越说越放肆。
待到他意识到不对，云曌脸色已经冷如冰霜，两眼杀气腾腾地盯着他，眼中几乎要迸射出刀锋。
苏言瞬间戛然而止闭上嘴巴，朗声道：“陛下放心，臣这就去替陛下拟写施行推恩令的诏书！”
“臣告退！”
说罢，苏言生怕云曌反应过来，立刻头也不回地转身逃之夭夭。
看着苏言匆匆逃走，云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俏脸上浮起一丝红霞。
“这个苏言，真是愈来愈没规矩。”
“敢拿这种事情，和朕开玩笑？”
“看来是朕最近，对他太宽仁了。”
说着，云曌自己，也不由忧虑起来。
是啊。
古往今来，皇帝登基，都要迎娶功臣之女，或是从民间选秀，组建三宫六院。
让后宫妃子们婉转承恩，绵延龙嗣。
对于一般的皇帝来说，这种事其实没什么复杂的。
但对于自己这个女帝来说，就未免有些麻烦了。
自己的后世之君，必须是自己的血脉。
即便纳成百上千个男妃，最后肯定也得是自己亲自来生。
更重要的是，云曌对这种事，其实是非常反感和厌恶的。
对于大部分男人，她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放眼天下，唯一能让她不那么反感，愿意与之接触、交流，甚至调戏的男子，想来也唯有苏言一人。
如果自己下旨，要把苏言召入后宫，纳为自己的男妃，他肯定没有拒绝的权力。
但是，他的心里会愿意，还是抗拒呢？
想着想着，云曌发现自己的脸蛋微微发烫，红的都要滴出血来。
忙不迭晃了晃脑袋，调整思绪不再胡思乱想。
“朕都在想什么……”
“罢了罢了，反正朕还年轻。”
“绵延龙嗣这种国之大事，又岂能急于一时？”
……
苏言回到吏部衙署，三下五除二，替云曌将推恩令拟好。
在吏部衙署和刑部衙署分别转了转，看看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朝中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而后便离开了皇宫，乘车花月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