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的交谈之中,萧慕宁这才知晓此次自己被掳的缘由,竟是为了恢复来年的殿试。
这个原因与他心中所揣测的相去甚远,令他颇感意外。
他抬眸望向齐渝。
今夜月光如水,澄澈明亮,那皎皎清辉洒落在她如美玉雕琢般的面庞上,仿若为其披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薄纱,朦胧而迷人,叫人不禁心生想要触碰的念头。
“既如此,今日你家主子便教你一套剑法,剑来!”齐渝那颇为狂放的嗓音瞬间打破了萧慕宁的思绪。
玄英浅笑着递上自己的宝剑,同时不忘叮嘱:“主子小心着些。”
在玄英心中,并不认为自家主子真会剑法,这递剑之举,不过是为了博其欢心罢了。
齐渝将宝剑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番,随后轻蔑地冷哼一声:“尔尔。”
紧接着,只见她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潇洒地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直视着玄英,朗声道:“看好了。”
萧慕宁不通武功,更看不懂剑法精妙之处,可他却深切体会到了何为行云流水,何为剑舞如虹。
齐渝的身形灵动飘逸,仿若蛟龙出海,那剑在她手中好似被赋予了鲜活的生命,每一次挥舞,皆带起一阵强劲的风。
衣袂随风飘舞,尽显飒爽英姿。
剑影闪烁之间,恰似夜空中划过的流星,璀璨而凌厉,光芒夺目。
此刻的萧慕宁,只觉自己的心跳在这静谧的夜色里,犹如惊雷乍响。
玄英抱着剑鞘在一旁伫立,原本那有些散漫的神态渐渐变得专注,最终变为震惊。
她万万没想到,自家主子竟有如此超凡入圣的剑术造诣。
这般剑法绝非一朝一夕能够练就,其精妙绝伦与强大威力,皆远超她的想象。
剑势初起之时,仿若雏凤振翅,于柔弱之中暗藏无尽锋芒;继而又如蛟龙破浪,汹涌澎湃的剑气呼啸着席卷四周,所到之处,似有撕裂这静谧夜幕之势。
齐渝越舞越快,剑风呼啸作响,周围的树叶被纷纷卷起,在她周身形成了一个奇异的旋涡。
突然,她收剑而立,呼吸间虽略带喘息,可面上依旧带着那傲然之色。
在场众人皆被她方才那套剑法深深震撼。
玄英率先回过神来,一脸激动地躬身行礼,问道:“主子,这剑法如此绝妙,您是何时所学?”
齐渝嘴角上扬,将身前的马尾轻轻撩至身后,语气张狂不羁:“天生便会。”
鹰骁也渐渐回神,热切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自家主子。
萧慕宁却与他们二人神情迥异,低垂着头,一手抚着心口。
齐渝将剑归还玄英,瞧了瞧天色,便催促众人速速休息。
瞧见萧慕宁低着头,仿若在出神,她走上前两步,抬手欲揉他的脑袋,却被对方一下打落。
历经这二十日的晨练,萧慕宁原本过分圆润的脸颊已微微消瘦,初见下颏。
此时,他那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紧紧凝视着齐渝,眸中似有哀怨、气恼与羞赧。
被轻咬的嘴唇张开又合上,片刻后,他带着几分娇嗔说道:“男女授受不亲。”言罢,转身跑回了正房。
齐渝垂眸瞥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红印,而后抬眼望着萧慕宁奔跑的背影,嘴角微微翘起,轻声笑道:“跑的倒挺快。”
萧慕宁回到屋中,手又不自觉的抚在狂跳的心脏之上,接着,白皙的脸颊,耳尖皆爬上了一抹诱人的绯色。
散场之后,庭院之中唯余齐渝与玄英二人。
对坐石桌旁,香茶袅袅升腾着热气,二人借此消解酒意。
玄英心中疑云密布,她跟随齐渝已久,今日方知,主子身赋武功。
可为何一直隐匿实力?
这个疑问在她心中盘桓许久,犹豫再三,她终是轻声将疑惑诉出。
齐渝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那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睨着玄英,而后朱唇轻启,“还能为何?不过是保命罢了。”
玄英闻言,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诸多主子在宫中挣扎求生,隐忍不发的画面。
她再看向齐渝时,眼眸深处竟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心疼。
齐渝见她这副模样,不禁纵声大笑。
手掌大力地拍在玄英肩头,爽朗道:“玄英啊,莫要将你家主子想得太过良善,亦莫要将我瞧得太过简单。你跟随我的时日愈长,方能知晓我究竟是怎样之人。”
言罢,起身仰头,望向夜空。
心中忍不住感慨道:这世间,能被别人所见的,皆是自己想让人瞧见的罢了,恰似今夜所展露的剑法,不过是布局中的小小一环。
时光悠悠,转瞬七日已过。
晨晖洒落,齐渝用过早膳后,便对玄英吩咐道:“去租一辆马车来。”
萧慕宁正欲回房,闻得此言,脚步猛地一顿,旋即转身,目光灼灼地问道:“你要去哪?”
齐渝抬眸望向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并非我要用马车,而是要送你们归家。”
此语一出,萧慕宁的神情瞬间僵滞,那明亮的双眸之中,光彩好似黯淡了几分。
齐渝见状,笑意更甚,调侃道:“怎么,在这小院住得乐不思蜀,竟不愿回家了?”
萧慕宁顿时回过神来,高声辩驳:“怎么可能,我只是怕你又来哄骗于我。”
齐渝收敛了面上的笑容,身形端正,远远朝着萧慕宁行了一礼,神色庄重的说道:“这近一月来,委屈萧小郎君了。如今恢复殿试的政令已然颁布,本王这便送郎君回府。”
萧慕宁紧紧攥着衣角,面上强自扬起一抹笑意,转头吩咐文竹:“快,收拾一下,咱们即刻便能回家了。”
言罢,他匆匆转身,步入正房。
玄英办事极为利落,不过半个时辰,便驾着马车返回。
齐渝起身,款步走到正房门前,抬手轻叩房门,声线温和:“可收拾妥当了?”
其实,萧慕宁在此处并无多少物品需要收拾。
齐渝为他购置的衣物、书籍,他皆不会带回府中,不过是换回出府时所穿的服饰罢了。
然而此刻,他却静静坐在屋中,并未回应。
原本归家是他心心念念之事,可此时,心中却莫名泛起一阵酸涩。
他不愿深究这酸涩源于何处,只因他知晓,那答案或许会令自己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