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头一走,人群也散了。
刘根来快步追上去,从刘老头手里接过鸡笼子。
刘老头警觉着呢,见是大孙子,这才松开了手。
“是你小子,你啥时候来的?”
“你一敲锣我就来了,”刘根来竖着大拇指,“爷爷,你刚才真威风。”
“小子学着点吧!”刘老头背起了手,“你爷爷我走南闯北那么多年,道行深着呢,凭五十九那小子还想要我的鸡,做梦!”
“爷爷,来根烟。”
刘根来的确佩服老头。
就刚才这事儿,要换做是他,绝对没爷爷办的这么漂亮,既保住了老母鸡,还没撕破脸,关键是一直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让人不服都不行。
刘老头美滋滋的点上烟,又背上了手,那面铜锣随着他的脚步,在屁股后面一撅一撅。
“爷爷,铜锣是哪儿来的?你年轻的时候,不是耍过猴吧?”刘根来笑问着。
“人都吃不饱,耍个屁猴,这是你爷爷我带着全家逃荒的时候,卖药聚人用的,你不弄点响儿,谁知道你在卖啥?”
“爷爷你还卖过药?你懂中医?”刘根来诧异道。
没听说刘老头会医术啊!
“我懂个屁中医,我卖的是大力丸,吃不死人,也没啥用。当年逃荒的时候,要不是我会这一手,全家早就饿死了。”刘老头得意道。
我去!
闹了半天,爷爷就是传说中卖大力丸的江湖骗子。
刘根来差点没忍住笑。
回家的路一共没多远,一根烟没抽完,爷孙俩就进了家门。
“回来了。”
奶奶对爷爷能把老母鸡拿回来,没有半点意外,从刘根来手里接过鸡笼子,随手放到门口,喂了把用水搅湿的麸皮,又去做饭了。
刘老头把菜刀放上锅台,又进屋放铜锣去了,刘根来没跟进去,坐在灶膛间的门槛上,看着奶奶做饭。
没一会儿,里屋忽然传出了刘老头的惊呼。
“这么多旱烟叶!大孙子,都是你给爷爷弄的吧!”
“看看,我就说嘛,你爷爷的鼻子比狗还灵。”奶奶一边往锅边拍着贴饼子,一边笑道:“我故意没告诉他,就是想看看他多久能找到,这才刚进屋,他就闻到味儿了。”
“我的好大孙。”刘老头走出里屋,笑得一脸褶子,丝毫没在意老太太的挖苦,“又是给酒,又是给烟,你爷爷我没享到你爹的福,倒是享了大孙子的福了。”
“你个老东西光知道烟酒,还有那么多粮食呢,你咋不说?”奶奶嫌弃道。
“这不是留给你说吗?我要是都说了,你说啥?”
别说,刘老头这理由还挺正当,老太太一时竟无法反驳。
“嘿嘿……”刘根来咧嘴笑着,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了刘老头。
“这又是啥?”刘老头一层一层的打开油纸包,露出了一包暗红色的粉末。
“这是鹿心血。同仁堂的乐老中医说,鹿心血能延缓衰老,延年益寿,我就给你们买了点,奶奶熬粥的时候,放一点就行。”
六头鹿的鹿心血全都在空间里晾干了,搜吧搜吧,就这么一小包,刘根来全都拿过来了。
“好好好,这可是好东西。”刘老头一阵眉开眼笑,“你奶奶这几年老多了,正好给她补补。”
“你个死老头子咋说话的?光我老,你没老?你是不是嫌我老了,想找个小的?”奶奶两眼一瞪。
得,爷爷这下马屁算是拍在马腿上了。
多大年纪的女人都不想人家说她老,奶奶也是一样。
“我老,我老,你还年轻着呢,你弄了,我吃还不行?”刘老头嬉皮笑脸的把油纸包塞进奶奶手里,整个一个老不修。
“哈哈哈……”刘根来实在忍不住了,捂着肚子笑着。
奶奶也被逗乐了,狠狠瞪了李老头一眼,小心翼翼的收起了油纸包。
“笑什么笑?看爷爷被奶奶欺负,你很开心是吧?”刘老头冲刘根来一瞪眼。
“哈哈哈……”
刘根来笑的更大声了。
“再笑我抽你。”刘老头扬起了巴掌,落下的时候,却成了两根手指,夹住了刘根来递来的烟。
“瞧你那点出息。”奶奶也笑了。
……
在爷爷奶奶家吃了晚饭,刘根来又去了一队生产队。
远远的,刘根来就看到了马灯,这回不是在牛棚,也不是在驴栏,而是在猪圈。
大晚上的,老王头跑猪圈干啥?
刘根来拎着给王老头的四五斤旱烟叶走了过去。
老王头蹲在猪窝旁边,马灯挂在猪窝盖上,昏黄的马灯下,猪躺在猪窝里一动不动,刘老头两只手在猪身上掐弄着。
“老王头,你干啥?”刘根来好奇道。
“抓虱子。”老王头头也不回的扯着一条猪腿,把猪翻了个身。
猪四脚朝天,老老实实的躺着,一动不动的任由老王头摆弄。
“给猪抓虱子?”刘根来惊到了,“你吃饱了撑的。”
“你个小屁孩懂个啥?”老王头骂道:“这猪在咱们生产队遭老罪了,吃不好,喝不好,一年才长到一百斤出头,这眼看就要交任务猪了,再不长膘,我这一年就白干了。”
“我还以为你捉了虱子,搂着它睡觉呢!”刘根来笑道。
“滚蛋,你小子嘴里就憋不出好屁。”
老王头嘎嘣嘎嘣的掐着虱子,隔着猪圈墙,刘根来都能听到虱子被挤爆的声音。
“虱子这么多,猪肯定不好好吃食,就是吃了,也都喂虱子了,正好趁着现在有煤有柴,我给猪煮点热的,让它好好长长膘。”
刘根来有点无语。
他给老王头弄柴弄煤,是想老王头做饭烧炕,晚上睡觉不用那么冷,老王头都给猪用了。
可他又没办法说啥,老王头本就是生产队的饲养员,养猪就是他的活儿,猪养瘦了,老王头没法跟生产队交差。
“你去我屋等着,别在这儿待着,再让虱子蹦你身上。”老王头冲刘根来摆了摆手。
“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刘根来举起了手里拎着的旱烟叶。
“旱烟叶?”老王头先是两眼一亮,又转回头,“拿回去给你爹抽,我抽树叶子就行了。”
“想啥呢?我要是没给我爹留够了,还会给你?”刘根来半点也没跟老王头玩虚的。
“你小子就不会说个话。”老王头笑骂着。
“气不?我就是来气你的,让你糟蹋我的煤和柴火。”刘根来坏笑着,心里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