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国总是在下雨,生活这里的人,好像一生都是潮湿的。
季云常时常觉得,自己活着像是活在混沌里,是在…拖泥带水的前行。
简单地两个字总结:不爽。
日子像每天睡在藏了无数钢针的棉花床上一样。
直到遇见张平乐,他的日子好像有了点滋味。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见过的女人也不算少,为何,偏偏看中她了呢?
大傻个子,情商低下还爱装傻,眉眼长得凶神恶煞,不柔美也不算特别漂亮,本人又和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性格稀烂,和她那头短发一样扎手。
因为救命之恩?拉倒吧。
第一次救他,她自己一身伤,还扛着他向前走,算是她心善,真的救下了他。
但其实,没有张平乐,他自己也能缓过来,自己过去求救。
他装作十分虚弱的样子,是因为他那时,认出了她是这次的目标人质,没想到她还真那么傻,扔戒指、叫她名字,她都没反应过来。
第二次救他,是他发烧了那次,浑身无力,是张平乐刺伤了要砍他的人。
但其实,没有张平乐,他也不会死的。
季云常的身侧,永远会藏着他的退路。
那天他的枕下,就藏有一把手枪。
他其实第一时间就能拿出枪,杀掉那个人。
所以啊,救命之恩,拉倒吧?
况且,他也不是那种知恩图报,有善心的人啊。
救过他的人无数,为他丧命的更是数不胜数了。
那,到底为什么喜欢她呢?
思考着这个问题的时候,季云常脑子里总是闪过许多。
最终,也只是得到一个结论:不知道。
逗她玩,好解闷吧。
也许真的像张平乐说的,就是单纯觉得她有趣,等他腻味了,就不喜欢了吧。
可人往往就是那么贱兮兮的东西,季云常更是尤其的。
他喜欢上的人越是抵抗,反而就越想得到。
在缠绵、纠缠与拉扯之中,他对她就更感兴趣了。
季云常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床上,那个正带着氧气管,半昏迷的张平乐,脑袋里暗自想着许多有的没的。
“……”
他该如何对她呢?
他现在应该,难过又心疼吗?
他应该忏悔吗?
可为什么,除了心疼之外,他还有一点点……愉快?
看她被自己踩在脚底下,她奋力挣扎,用尽全力忤逆他,却依然毫无用处,这好像极大满足了他的某些……恶趣味?
他为何如此卑劣,人渣。
尽管他不想承认,他心底里好像有个声音在说:太好了,她终于不那么闹腾了。
她任凭处置,她彻底是他的了。
他甚至都觉得她那时,脆弱的、狼狈不堪的样子,都好漂亮啊,好性感。
他怎么会这么喜欢她。
放过她?不。
他才不会像他阿爸一样懦弱无能。
他的阿妈不是被拐来的,是和阿爸私奔出来的。
可他们总是吵架,阿妈总是哭泣,有流不完的眼泪。
直到某一天,哪怕年幼的季云常如何哭喊,阿爸也沉默着,季云常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妈,离开了他和阿爸。
那句话怎么说来的。
人总在自己的漫长岁月里刻舟求剑。
可,张平乐又招谁惹谁了呢。
……
他不管。
既然她太过刚强,那宁可折断了她,也断不会放过她。
就算她死了,他也要把她做成标本带在身边。
呵,相识不过一月有余,他为何如此执着?
他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强的占有欲望呢。
不管,不听。
感情没有那么多道理。
只是,他不会再让她受伤了。
显而易见,这个女人已经再无法承受什么伤害了。
那就…再次软禁起来吧。
直到……不久后吧。
很快了,他处理完一切,就会带她去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不会有人能伤害和打扰到他们了,他们永远不会分开。
【不要逃,我的阿桂。】
【我不会放过你的。】
季云常看着张平乐,那原本明亮如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现在一片灰暗,偏执又炙热。
而床上的张平乐,即便是带着氧气管,呼吸依旧不畅。
她忍不住一直张口呼吸,每一次呼吸,都声音极大,嗓子里发出那样痛苦的,重重的喘息和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能上不来那口气,憋死过去。
“呼呃……呃……呃……”
两小时前,医生来过这里。
“她怎么样?她都吐血了,她到底会不会死!”
季云常焦急地捏住医生的肩膀。
“先生你冷静,患者是肺泡破裂,呼吸道损伤,气胸。”
“说人话,会不会死!”
“不会死,做个胸腔引流就行,但是……”
医生拿着报告单,看着季云常,欲言又止的。
季云常被他这一个但是就吓毛了。
“但是什么?!你快说啊!”
“先生……有多管闲事的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
“你真的是她的丈夫吗?除了气胸,你太太身上到处都是旧伤,你对待你妻子,未免也太……”
大夫看着季云常,皱着眉头,碍于季云常的身份,他终究没有深说。
“……”
“不行,我还是要说,她本来就瘦,很多瘦人甚至都会自发性气胸的,你还敢打她?家暴是不对的!你挺大个子……算了,季先生,你要是还想让她多活几年,你就……好自为之吧。”
医生摇了摇头就离开了,这是医生临走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听着医生指责的时候,季云常没敢说话,他甚至还会心虚。
这医生是季云常请来的私人医生,他前一阵子,还特意包下一家私人医院,在吉三娘那边管辖。
美其名曰是投资,吉三娘猜,他是因为张平乐才这样的。
因为他是在张平乐脑袋受伤那天以后,突然才想着投的。
原本他们没什么医疗人员,也没想过在这投入太多。
他们人员变动大,也来不及生、老、病,就死了,所以根本没必要。
小伤自己出去治,能活就活,活不起就死,唯一几个医护人员,也是留给几个头目应急用的。
算是最人道主义的点,就是在自己人太痛苦的情况下,会赏一颗子弹。
毕竟,天底下没有比死透了更舒服的事了。
如今,有了医院,这里的人也算是跟着一起沾光了,以后受了不方便的伤,直接去自家医院,那方便多了。
就是不知道,在下次动荡来临前,还能持续多久。
“呃……咳呃……季,云……”
床上的张平乐,突然面露痛苦,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季云常的名字,她伸手在空中乱抓了几下。
“我在,我在,阿桂!”
见张平乐终于醒了,季云常倏地扑过去,一把抓住了张平乐的手,神情动容。
他有一点点的高兴,因为女人醒来第一个叫的人是他,不是江寂庭。
张平乐用力地咳嗽几声,嘴角又溢出了点血丝。
“咳呃……扶我……起来……”
张平乐的身后已经垫了枕头了,她吸的氧气含量也很高,可她还是觉得呼吸不畅快。
季云常坐在床上,将张平乐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张平乐最乖最老实的一次,她乖乖的靠在季云常怀里,男人怎么摆弄就什么姿势。
季云常搂着她,张平乐的头乖乖地靠在他脖子上,她用力地喘着粗气。
如果张平乐还清醒的话,她一定会嘲笑自己,现在像一头得了哮喘的驴。
但她现在没有那个余力了,身体和心里都没有。
“季云……好,疼……呃……我咳……喘,不上气……”
张平乐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说话都说不清楚。
她表情痛苦,她的手,用力地抓住季云常的手臂,恨不得指甲都深深扣进他的肉里。
“我知道,我知道,阿桂,别怕,我给你…请了很好的医生,你会没事的。”
季云常更加用力地抱着张平乐,安抚似的,用手轻轻拍了拍张平乐。
突然,季云常觉得自己的脖子和手上湿湿的。
季云常低下头,还以为张平乐又吐血了。
原来不是血,是眼泪啊。
大滴大滴的眼泪砸在季云常的手背和手臂,浸染他的衣襟。
这究竟是眼泪还是开水啊?滴在手上,为什么会感觉这么灼热呢。
“季云……你不许叫,阿桂,恶心……”
“……”
“杀了我吧……好痛,好痛,快杀了我……”
张平乐的脸靠在男人的脖子上,他有力的动脉那样滚烫,烫的她控制不住自己,止不住的流泪。
不是说人生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吗?
怎么她的人生只有巴掌,那甜枣,让他妈谁给吃了啊?
她上一次吃过最像甜枣的东西,还是那个什么……劳什子的情蛊。
为什么会这么痛,会不会跟那个情蛊有关?
可这么久以来,她都没感受到一点点不对劲的地方。
那到底,到底为什么这么痛!
她痛的不知道应该怪谁,好像季云常呼吸都能震得她发疼。
张平乐被疼的痛哭流涕,在季云常的怀中颤抖。
季云常抱着他,眼圈慢慢也变红了。
他,也流泪了。
眼泪落在了张平乐的睫毛上,差点掉在她的眼睛里。
张平乐发觉了,像是不可置信。
她的脑袋挣扎着抬起,她想要亲眼看看,他真的流眼泪了吗。
张平乐半睁着眼,她恍惚中,看到了季云常脸上的泪痕。
他长得真漂亮,那双眼睛一哭,显得更加湿漉漉的,像一只伤心的小狗,耳朵都垂下来了。
呵,才怪呢。
张平乐颤巍巍的伸出手,摸了他脸上的泪水。
她想起季云常之前说过的话。
你的眼泪也是咸的吗?
季云常,你的眼泪为谁而流呢?
想着,张平乐扯出一个细不可察的冷笑。
“呵,真是,鳄鱼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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