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如洗的天空上飘着朵朵白云,如般柔软。远处是连绵起伏,蓊蓊郁郁的青山。
群山环抱中有一汪碧波荡漾的小小湖泊,当天气晴朗无风时,湖面平静如洗。当微风吹拂时,湖面上泛起层层涟漪,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清澈见底。
菱歌抬头向天空望去,只见那一团团白云不停地变幻,颇有些风云诡谲的阵势。
菱歌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是在哪儿。她和小姐妹乌伦珠吵架,一时气愤,便策着马跑了许久,跑得身下的马儿都吃不消了。
于是她翻身下马,牵着马儿随意地在湖边走着。走着走着,菱歌走到一处山崖旁。
“这里的山崖倒挺有特色,山顶上的岩石呈灰白色,像是一顶倒扣的帽子。中部的岩石呈棕褐色,像是一条缎带系于腰间。底部的岩石呈深黑色,像……”菱歌表示苦恼,一时间想不出来。
“果然父汗说得对,平日里要多读书!不然看到这般美丽的景色,竟然连一句诗都念不出来,太丢人了!不过要说有文化,那还是汉人的文明更加丰富多彩。好想去盛乐城看看啊,要是父汗没有派人看着我就好了……”
菱歌将马儿拴在一棵树旁,然后自己到处随意走着。
菱歌一边踢着小石子,一边暗自心道:“其实乌伦珠说得也没错,我今年都十八岁了,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乌伦珠比我小三岁,都和她的心上人订婚了呢!要是在那达慕节之前,我还没有找到心仪的男孩,被她笑话也是理所当然的,唉……”
“老天爷啊,求你赐我一个心上人吧!我的要求也不高啊,就是希望他和我父汗一样英俊,一样勇敢,对我也一样地好!”
菱歌忽然想到乌伦珠对她的嘲讽,不禁又叹了口气。
“不过,我到底应该上哪儿找和我父汗一样优秀的好男儿?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菱歌在山崖底下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就决定回去了。
可就在这时,她听见身旁的草丛中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菱歌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好奇地拨开草丛走了进去。
果然,在草丛深处,她找到了一个受伤的白衣少年。
那少年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胸口处还略微有些起伏。
菱歌小心翼翼地走到那少年身边,查看他身上的伤势。
倒不是说菱歌有多么心善,或者是乐于助人。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正是最无忧无虑、天真热忱的年纪,看见有人伤重濒死,就算对方是陌生人,也总不能真的冷下心肠,不管不顾。
更何况菱歌本就对那人存着些许好奇,或者说是她对于外面的世界存着些许好奇。
“你还好吗?还能自己站起来吗?需要我找人来帮忙吗?”
菱歌见那少年还并没有完全昏迷,于是关切地问道。
“别,你别叫人。”
那少年本来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一听见菱歌说要去叫人,立刻紧张地伸手阻拦。只是他身上的伤势实在太重了,挣扎了两三回都没能坐起来。
“好,我不叫人,你先别动,小心伤口。”菱歌见少年着急,连忙表示自己不会叫来别人。
少年听到菱歌的保证后舒了口气,终于放心地昏了过去。
菱歌轻轻解开少年的衣衫,发现他手臂上、背上和腿上都有刀伤。不过还好,伤口虽然多但却不深,伤得也不重。只是少年可能失血过多,所以陷入昏迷。
菱歌从小就见父汗带领部落众人南征北战,经常受伤。
所以菱歌特地跟绰尔济叔叔学了些医术,好帮父汗医治伤势。菱歌这次虽然出来得匆忙,但她正好有随身携带金创药的习惯,所以她想为少年包扎伤口。
菱歌从湖泊中取来些清水,为少年简单地清洗伤口后,就将金创药轻轻敷在上面。
“可是我没有绷带啊!”
菱歌表示为难。少年的伤势虽然不重,但如果不将伤口包扎,就算敷了药也很难发挥效用。
菱歌想了想,于是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在少年的白衣边上轻轻一划,撕下两根布条扯成段,将少年身上的伤口一一包扎。
“呼,没想到救个人竟然这么累!”菱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决定还是先帮少年把衣服穿上,免得他再吹了风着凉。
“你是谁?你在干什么?”
菱歌刚把少年的裤子穿好,就被他一把推到了地上。
少年从菱歌手中一把抢过自己的衣服胡乱套上,然后挣扎着向后挪动,低眉垂眼,神色慌张。
“喂,你这才是干什么呢!”菱歌气极反笑,“我好心救了你,给你包扎伤口,还给你穿上衣服。现在你醒了,还要倒打一耙?”
“是你救了我吗?”少年闻言摸了摸身上的伤口,果然那些刀伤都被包扎得好好的。
“可是,那你也不能脱我的衣服!”少年抬头看了眼菱歌,又随即害羞地低下头去。
菱歌从小在草原长大,草原儿女热情爽朗,没有汉人那么多的条条框框,更没有什么“非礼勿言,非礼勿视”的规矩。
而且菱歌随绰尔济叔叔学习医术,也不止给父汗一个人包扎过伤口。当时她见少年受伤昏迷,更是没有想得那么多。
少年见菱歌不说话,以为她是生气了,于是连忙解释道:
“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很感激你救了我,只是我见你的穿着打扮,想来仍是云英未嫁,却和我这样的一个陌生男子有了亲密接触,我担心……”
菱歌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怎么知道我没嫁人?”
少年认真地说道:“我虽是汉人,却对草原习俗颇有了解。我听说草原上的未婚女子会在袍服上系腰带,并在身后留出穗头。而若嫁了人,便会用紧身的坎肩代替腰带。所以我想……”
菱歌笑着道:“那若是我就想系腰带,不想系坎肩呢?”
少年愣了愣,然后继续道:“除了这腰带,已婚女子和未婚女子的发饰和额饰也有所不同,已婚女子的发饰……”
菱歌摆摆手,道:“行啦,我算是服了你了!你说得没错,我确实还没有嫁人。”
少年见菱歌坦然承认,反倒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那,那你还……”
菱歌走到少年身边蹲下来,神情严肃道:“你们汉人有那么多规矩吗?我们草原人可不讲究这些!我只知道,我看到你受了伤倒在地上,你需要帮助,所以我就这么做了,难道不对吗?”
少年看着菱歌清澈的眼神,一时哑然,不知如何回答。
菱歌仔细打量着少年,发现他眉清目秀,模样生得很是好看,只是那耳垂红得快要滴血似的。
“你怎么啦?太热了吗?”菱歌好奇地向少年的耳朵摸去。
少年连忙往后一躲,轻声道:“没有,就是有点透不过气来。”
“透不过气?不会啊,你看今天的天空很蓝,阳光很温暖,风吹在身上也很舒服。你是不是伤还没好,所以身上难受啊?”
菱歌抬头看了看蓝天白云,觉得今天可是草原上十分难得的好天气,再舒适惬意不过了。
少年连忙点头道:“可能是这样。对了,谢谢你救了我。不知在下是否有幸知晓姑娘芳名,将来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菱歌笑着道:“你们汉人真是麻烦,问个名字都这么文绉绉。你记住了,我叫菱歌,菱角的‘菱’,歌声的‘歌’。你要是想来找我,就到那曲草原来,我父亲就是察哈尔部落的桑吉可汗。”
少年本来低着头,轻声念着菱歌的名字,在听到桑吉可汗这四个字时却忽然脸色微变。
菱歌没有发现少年的异样,只是关切地问道:“我虽然帮你把伤口包扎好了,但你到底伤势不轻,你现在还能走路吗?”
少年听到菱歌的话后,立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拱手抱拳道:“多谢菱歌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定会铭记于心。时候不早了,在下先行告辞,再会!”
说完,少年转身便要离开。
“喂,你真的能走吗?小心脚下!”菱歌见少年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就被草丛里的灌木绊了一跤差点摔倒,一头栽进湖里。
菱歌见状连忙扶起少年:
“我跟你说过的,你现在靠自己是走不了的。你的家人和朋友呢?你怎么会一个人受伤昏倒在这里?没有人来找你吗?”
少年轻声笑了笑:
“家人吗?他们都不在了,没有人会来找我的。”
菱歌一时哑然,她没有想到少年的身世竟然这么惨。
菱歌想了想,道:“既然你没有家人朋友来找你,你现在自己又走不了,留在这荒郊野外也不是个事儿。不如你跟我回那曲草原,我略懂医术,可以照顾你,等你伤好之后再走吧。”
少年看着菱歌真诚的眼神,想要拒绝却说不出话来。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还没等少年回应,菱歌吹了个口哨,就将马儿召唤到身旁。
马儿极通人性,立刻就懂了主人的意思,侧身低头让菱歌将轻松地将少年扔到了马背上。
然后菱歌也踩着马镫利落地翻身上马,二人就这样策马扬鞭,骑着马在草原上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