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一天捶的张海楼对于张海桐那种诡异的柔韧度已经没脾气了。
每当他和张海侠打配合,海侠以身为饵诱敌刺杀,海楼趁其不备戳人腰子。
每次要戳上,张海桐就用一种堪称诡异的动作和角度完成反杀。
张海楼累了,实在搞不定这家伙,干脆躺在地上摆烂。
张海侠蹲旁边推他肩膀。
“快起来,待会儿干娘得骂你弄脏衣服。”
“没事!大不了我自己洗。”
张海侠:“你洗的衣服像照镜子。”
张海楼:“啊?”
张海侠:“原模原样。”
“好啊张海侠!你挤兑我!”张海楼一个鲤鱼打挺去勾张海侠脖子,后者也不反抗,淡定的让他勾着假意勒他脖子。
黑色短发被揉的乱七八糟,变成张海楼同款。
张海桐:……嘶……
这种既视感,很特么像那什么……是我gay眼看人基了。
总之这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唯你一人的关系,多少有点子暧昧了。
呸呸呸,张海桐你想啥呢!
张海桐甩甩头,稀碎的刘海与后脑勺的发尾乱晃,像小狗甩毛。
“海侠。”他招招手,示意张海侠过来,并掏出几张洋票子。“老规矩,买水果回来。”
“知道了桐叔。”张海侠点点头,把钱放进衣服内兜转身就跑走了。他跑的飞快,简直像一只轻盈的鸟。
每次训完,张海桐就爱自掏腰包给他们买东西。一般负责采买的都是张海侠,因为他细致且聪明,总能用最划算的价格买到很好的东西。
偏偏他不抠,知道什么时候要花多余的钱。
有时候他都觉得张海琪应该让张海侠来做这座院子的会计,因为他真的很会算。
后来确实讲了。
厦门的天气很热,张海琪穿的很薄。如果不是有张海桐这个男人在,或许这点薄薄的衣服都懒得穿。
她喝了点酒,倚着门框看着院子里互相较劲比试的孩子们,手里夹着一根女士香烟。剪短的头发遮住她的侧脸,漂亮的像一幅画。
对张海桐玩笑话一样的提议,张海琪说:“他太聪明了。”
“也太心软了。”
“这样的人活不长。”
女士香烟飘出细长的白烟,消散在空中。
声音轻飘飘的,又带着莫名的沉重。
张海琪也是人。
那个戳瞎马贩子眼睛的女人,也是人。她是真对这些小孩上心了。
张海桐沉默片刻,转移话题。
“这和让他当会计没关系。”
“去你大爷的。老娘的钱自己管!”
挨了个头锤的张海桐捂着头蹲在原地偷偷在心里画圈圈。
总之让张海侠当会计这事儿没成,他现在天天给张海桐当跑腿,去买一些配给之外的东西。
这是师傅对徒弟卖力训练的奖励。
孩子们没到十六岁,身份性质也注定不会给他们和张家小孩一样的训练强度。现在也只是“锻炼身体”而已。
隔壁二狗的孩子今年六岁,已经会上树偷别人家的果子了。
他们这个院子有棵龙眼树,那小孩就爱过来扒拉。
张海桐天天吓唬他玩儿。
因为他经常冷脸吼一嗓子怪吓人,那小孩回去烧了好几天,之后就不来了。
也有龙眼被自家孩子摘的差不多的原因,他没偷的,自然也不来了。
啥时候龙眼树再结果子,他一定全摘了吃个够。
张海桐在心里偷偷馋吃的,张海楼坐到他旁边,很煞风景的问:“桐叔,你在看啥?”
张海桐没理。
他就蹭蹭蹭爬到龙眼树上,再次大声问:“桐叔,你看啥!”
“看吗喽爬树。”
张海楼:……
小孩子接受能力强,除了日常跟着张海桐挨打,他们也会接受张海琪的语言训练。各地方言和南洋经常用的外语,都会教。
张海楼当然知道吗喽是什么意思。
还没来得及反击,张海琪便猝不及防站在树下,仰着头说:“张海楼,要么你下来,我打你一顿。要么我上来,把你在树上打一顿。”
张海楼选择乖乖爬下来给他干娘打手板。
这种惩罚简直就是挠痒痒。
这些孤儿真正怕的其实是不能吃饭。
然而张海琪很少这样罚。
因为只有值得被记住的错误和教训,才值得罚他们不吃饭。
而张海桐喜欢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所以两个人的惩罚手段竟然出乎意料的契合。
张海楼被打了手板心,张海侠买苹果回来,偷偷塞给他一个冰两只发烫的掌心。
“两个男的眉来眼去干嘛呢!”
“给我过来!”
张海琪说完又补了一句:“把苹果也拿过来。”
张海楼声调高昂,说:“来啦干娘!”
然后立刻把苹果丢张海侠装苹果的袋子里,半道上让张海桐截了揣兜里去了。
张海侠将剩下的钱交给他。“桐叔,你点一下。”
张海桐嗯了一声。“去吧。”
堂屋里张海琪在桌子上摆了七个苹果。
他就知道张海琪又开始开小灶教育两个小孩了。
张海侠能力出众,他的天资有目共睹,聪慧非常。聪明,果断,机警。偏偏心软还纵容。
张海楼同样聪明,他在杀人技巧上总是长于同龄人。他看着洒脱,却容易偏执。又因为洒脱,让人把握不住,别人便觉得他阴晴不定,似乎随时都会害人性命。
像一条蛇。
……
画眉鸟和蛇的典故张海琪早就讲过,她说张海楼的本相是蛇。
那个时候张海楼沮丧了一阵儿。他说:“桐叔,我不明白。但干娘说的话从来没错。”
“我真的会害死海侠吗,就像蛇吃掉画眉鸟那样。”
张海桐在旁边擦刀,直接沉默是金。
张海楼没得到回应,悻悻的说:“桐叔,不是你说的东北人从不把话撂地上吗?”
擦刀的张海桐哽了一下。他好几十岁的脑子转了半天,总觉得不能太敷衍直接喂鸡汤。
人的未来是说不准的。
于是他说:“楼仔,你知道为什么每次打架都会输吗。明明小侠都舍命帮你了。”
这回换张海楼不说话了。
“楼仔,你还是没记住你干娘的话。”
“有时候太自信,也是一种弱点。”
“你和小侠终有一天会为你的自负付出代价。”
“你干娘说别轻敌,你总没听进去。”
“还是会忘。”
张海桐放下刀,转头认真看着尚且年幼的海楼。
“桐叔给你说句话。”
“你在执行任何一个决定前,说任何一句话前,一定要多想。”
“海楼,要多想。”
……
时间回到现在。
屋子里张海琪问他们不搭伙合谋怎么拿走桌子上的苹果而不被怀疑。
张海侠说他会把六个苹果都给张海楼。等张海楼跑了,他就拿最后一个剩的。等张海琪回来就说都是张海楼拿的。
张海楼转头说张海侠真是禽兽,他都只想着栽赃二狗家的孩子。
总之最后张海楼输了,被迫没晚饭吃。
晚饭是张海桐昨天烙的饼子,张海琪用大锅重新热了一下。
张海琪出来,让张海桐跟她去门外边儿。
他俩前脚刚走,张海侠就分饼子给张海楼。
“你知道的吧,小侠肯定不会叫楼仔挨饿。”张海桐从兜里掏出那个苹果,掰成两半递给张海琪。
她拿着一半苹果,良久叹了口气。
他们都知道,这种情感真的会拖死张海侠。但是没办法。
谁也不能替谁决定谁的命运。
张海琪换了个话题。
“先前说见个旧人。这几天南洋特务发回消息了。”
“你抽空去一趟槟城,特务们的情报显示张瑞朴老巢就在那里。最近也不会出门,可以直接抄底。”
“明白。”张海桐咬了一口红彤彤的苹果。“毕竟以你的身手,一个人完全可以搞定档案馆。”
“我早就知道自己是来干脏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