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一瞬间，他又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的狼狈和不堪，颓然的靠在身后的椅背上，一时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门外的成公公抄着手，垂首而立，心中却是震撼不已。
景康帝一生自傲，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对他如此忤逆过，更不用说当面这样大吼大叫。
简直是前所未有。
成公公心中对太子暗暗钦佩不已，同时又提心吊胆，害怕皇上一怒之下下旨将太子斩了。
他甚至想冲进来，将太子拉出去，让皇上自己消消气。也免得二人再这样无休止的争吵下去，伤了父子间那点本就不多的情意。
可是，他却没想到太子会如此勇猛，接下来说的话惊的他心肝乱颤，吓得成公公双腿发软，只想就地晕倒。
屋内的姜小六看了看自己被碎片扎烂的手掌，掏出帕巾简单擦了擦，面色平静的看向坐在龙椅上沉默不语的皇帝。
“您现在还愿意让我来当这个皇帝吗？您就不怕有一天我登基了，坐稳了那个位置，会对您不利吗？”
景康帝愕然抬头，好似不相信他能说出这些话，随即眼底的怒意翻滚，“你怎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你以为朕的太子是什么？你想当就当，不想当就不当！”
这个逆子，简直要气死他了！
景康帝坐在椅子上呼呼的喘着粗气，眼睛瞪成了牛眼，气势骇人。
他努力的压制着暴躁的脾气，免得一气之下控制不住自己把太子杀了！
他可就剩这一个儿子了！千辛万苦才找回来的！
如果以前他是因为没有选择才将皇位传给了他，现在的景康帝却觉得这个儿子非常优秀，从心里认可他，是心甘情愿把皇位交给他。
他之前有过很多儿子，可那些皇子们眼里只有皇权，只有利益。根本就没有仁义道德，没有百姓疾苦。
虽然太子是在乡间长大，才回来不久，却已经展现出了很多不同寻常的一面，他善良，宽厚，仁慈。而又聪明，果断，做事决绝。
是景康帝心目中最合适的帝王之选。
虽然今日被儿子毫不留情的当面指责，景康帝恼羞成怒的同时，只觉得羞愧，难堪，无地自容。
可他却没有想过动摇他的太子之位，刚才虽然一刹那间起了杀意，也只是被气恼太狠的缘故。
姜小六丝毫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到。可能也觉得自己是他唯一的儿子，有恃无恐。
“这就大逆不道了？这不是您一直担心和防备的吗？”
他无所谓的扯扯唇角，又恢复了以往的放荡不羁，随手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好似对这个皇位一点都不在意。
“不止是您，好像所有登上高位的人都是如此吧。您说的没错，人，是会变的，但是，我可以保证，我姜小六这一生永远都不会改变！”
他不知道未来的自己会不会变的像景康帝一样多疑猜忌，让人痛恨，厌恶。
但是他会牢牢记住今天发生的一切，铭记在心，时刻提醒自己保持本心。
至于其他，就交给时间吧。时间会帮他证明一切。
姜小六说完，便大步向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还作死的留下一句话。
“父皇要不要撤了儿臣的太子之位，考虑好了通知儿臣一声即可。”
“啪！”的一声，一个茶盏随后而来，直击姜小六的后脑。
他微微偏头，轻松躲过，茶盏砸在门框上四分五裂。
“你个逆子！”
景康帝一张老脸憋的通红，“狗屁姜小六！你是朕的儿子！你叫墨逸风……！”
他拿起桌上的茶壶准备再扔，姜小六已经走了出去，并随手关上了门。
景康帝只得悻悻的放下茶壶，一个人坐着生闷气。
走出御书房的姜小六冲着门外目瞪口呆的成公公眨了眨眼，伸出舌头瞪大眼睛做了个鬼脸。
已经被吓得心肝乱颤的成公公回了神，被他逗得咧了咧嘴，笑的比哭还难看。
姜小六回以轻笑，脚步轻盈的回了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