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夜雨洒落在千年皇都的屋檐,冷风带来肃杀之气。
大雨将寂寥的长街拍打得水光潋滟,唯有昏黄灯笼在风中左右摇晃,仿佛下一刻便会熄灭。
沈易立于客栈窗前,紧闭双目,双拳微握。
体内那股“重生之力”如潜龙翻腾,一股陌生又熟悉的灼热席卷四肢百骸,让他脑中骤现破碎记忆:
太后寝殿中,自己被银针刺入百会穴的刹那;
血池边,有人倒吊着一名囚犯试验药物;
古墓阴森处,血灵芝仿佛在幽光里蠕动……
他狠狠睁开眼,黑眸里闪现一点暗红幽光。
胸腔似被利爪撕扯般痛苦,冷汗沿鬓角滚落。
又过了十几个呼吸,疼痛消退,仿佛潮水退回海底。
这种突如其来的“失控”发作,让他每次都心惊。
“怎么了?”身后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
顾清绮走近,见沈易衣衫微湿、脸色泛白,关切问道,“又发作了吗?要不要试试我调制的新汤药?”
沈易迟疑片刻,勉强一笑:“无碍。我还扛得住。”
话虽如此,他知道自己重生后便是太后秘密改造的“人形药引”,对毒性与邪术有超常抵抗力,却也背负了无法控制的隐患。
如今皇帝病重、朝堂风云际会,太后期望借沈易之力暗中调查前朝禁术、怀王余孽,甚至也防范镇北侯拥兵生变。
看着顾清绮清澈的眼神中浮现的焦灼,沈易心头微暖。
他曾多次救过她,也被她以礼部秘药救治过。
二人之间的情感随着共患难而不断升温。
他轻轻揽住她肩膀:“别担心,我不会倒下。你和如絮……我都想守护。”
顾清绮顿时面色微红,然而并未挣脱。
这些日子,二人之间早已默契暗生,再多言语也无法掩盖彼此的牵挂。
这时,隔壁传来柳如絮的脚步声,略带焦急。
她推门而入,目光先落在顾清绮与沈易的相拥姿态,眼底掠过一丝微妙情绪,旋即正色:
“父亲的先头部队已在京郊遭遇袭扰,他本人明日就会进城。
若我们还不尽快把那些证据呈给太后或皇上,我怕对方会先下手令父亲蒙上‘逆意’嫌疑。”
沈易松开怀里的顾清绮,沉声点头:“今夜就行动吧。否则宫内某位皇子也在布下天罗地网,随时可能翻动事端。”
顾清绮微微垂眸,脑海中闪过多个念头。
自从她与沈易、柳如絮一起闯墓室、破毒雾,再到进宫受袭,她越来越清楚:
这不仅是血灵芝秘术的复燃,更是朝堂背后惊天的皇权博弈。
“那……我去试着面见太后,或者至少让她先看到帛书里关于血灵芝、怀王余孽暗线的记载。”
“好。此时皇帝病重,太后代行朝政,可算最有决断的人。”
柳如絮略一思忖,深吸一口气,“沈易和我在外接应。务必小心,你身边再带些防毒粉药。”
说到此,柳如絮转向沈易,眼中泛起关切:
“你……若再发作怎么办?”她话到嘴边一顿,似担心碰触沈易的秘密。
沈易心里暗暖,轻声道:“放心,我还扛得住。况且太后对我……或许有另一些护持。”
他没有说透自己与太后的微妙联络,却似在证明——一旦情况危急,他未必毫无依仗。
柳如絮略一皱眉,却没追问。
自古女儿与父亲分道、太后暗培死士,这朝堂旋涡庞大繁杂,让她无从分辨何为正义,唯有抓紧眼前并肩作战的伙伴。
三人交换眼神,不再多言。
夜幕之外,大雨正紧,豆大的雨点敲击窗棂,仿佛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奏起前奏。
当夜,顾清绮换上礼部女官的正装,携带要呈递给太后的机密帛书与玉牌,而柳如絮、沈易则潜伏于皇城外巷中等待。
夜深时分,宫门戒备森严。顾清绮打着“紧急呈文”的旗号再次试图进入内廷。
先是被守门侍卫盘查许久,但凭借自身礼部官衔与文书,她总算通关。
一进入宫墙,她立时察觉到氛围诡异:
不远处的宫灯寥落,却见巡逻卫队远比白日更多,且神色警惕。
她心跳加速,暗想:太后难道已预感有人要逼宫?
她深呼吸,快步沿着花廊走往尚仪局,想通过掌事女官转奏帛书。
一路上神思不定,时常回看四周,生怕有暗桩袭击。好在此刻并无异样。
“但愿顺利。”她攥紧怀中帛书,不断提醒自己:只要能让太后看见这些记录,包括那皇子密会太监、研制血灵芝毒药的罪证,就能阻止一场滔天阴谋。
然而,当她抵达尚仪局外厅时,却再次遇到了那位尖酸刻薄的侍长女官。
对方依旧冷脸:“你深夜来访,说要见太后?别异想天开了。陛下病着,太后正忙得不可开交。”
顾清绮抿唇:“可是有极其紧要的讯息……”
“再要闹,我立刻禀报御前侍卫,把你轰出宫去!”侍长女官毫不客气。
顾清绮捏紧拳头:正面硬闯只会被扣大罪。她正思忖何时能绕到太后寝殿,忽闻殿外有人报:
“太后口谕:任何非诏令不得夜间打扰。若再有人私自闯内宫,立斩!”
此言一出,顾清绮心底冰凉。
到底是敌对势力在利用太后名义,还是太后真担忧皇帝病况而下严令?
她一时难辨。但她知道,此路行不通。拖延下去,对方随时可能派死士暗杀自己。
左思右想,她只得先退回小巷门口,打算另寻出路。
行至宫门半途,夜色朦胧,阴风突起,她隐约察觉身后似有脚步声,猛回头,却见几个黑影在暗处闪动。
她来不及呼喊求援,便被包围!为首之人冷声喝道:“大胆女官,竟敢混入宫中行刺。受死吧!”
“行刺?荒唐!”顾清绮又惊又怒,旋即意识到这是对方的陷阱:
诬陷自己是刺客,以便光明正大下手。她
咬牙祭出袖中陀螺锦,但对方人数众多,且招式狠辣,一轮急攻便令她肩头见血。
夜风呜咽,鲜血滴落御花园碎石小路。
顾清绮背靠假山,死命抵挡。
她眼里浮现沈易、柳如絮的身影,心中呐喊:一定要撑住,还要守住证据……
正当顾清绮命悬一线之际,宫墙外的柳如絮、沈易却在另一个方向忽然“感应”到异状——沈易体内重生之力再度刺痛,仿佛预警某个危险。
他牙关紧咬,指尖颤抖:“不好,清绮怕是出事了。”
柳如絮素来警觉,一听此言,毫不犹豫:
“走,翻墙!咱们不能再等!”两人当即摸黑潜入。
早在墓中、毒雾里多次共患难,他们已习惯协同作战。
沈易以重生之力爆发,轻功更甚往常;柳如絮则擅软剑与机变,牵制守卫视线。
一路避开数队巡逻官兵后,他们在御花园附近果然瞧见顾清绮被逼至绝境!
两人虎吼一声齐出,柳如絮的剑芒卷起残影,瞬息掠过黑衣刺客腰背;沈易的掌刀狠狠劈翻最前方劲敌,血溅石径。
几名黑衣人措手不及,被这股强悍攻势打得溃败。
顾清绮捂着伤口,一见沈、柳二人来援,泪水几乎夺眶而出:“你们……”
柳如絮挥剑架住敌人最后一记拼杀,用力一绞,将刀震飞。
眼看对方还有三人余势不减,她毫不畏惧,与沈易默契分工,十几个呼吸间便击毙两人,最后一人意图逃跑也被沈易狂冲截杀。
只剩一地尸血,鲜红在月色下尤为凄厉。
顾清绮惊魂未定,伏在柳如絮怀里,气息急促。
沈易急忙检查她伤势,见还好不致命。两人协力将她搀扶起来。
三人此时却听四面隐约传来脚步与喊声,恐怕更多人手将至。
沈易汗毛倒立:“再不撤就完了。顾姑娘还能走吗?”
顾清绮强撑痛楚:“我……还行。快离开这里。
要不然——”她话声未落,就听远处喊道:“此处有人杀人!快围住!”
柳如絮咬牙:“不能被抓,否则会被当成刺客。”她与沈易对视一眼,“走!”
三人想再度翻墙,却见那边火把愈近。
沈易猛提真气,一掌拍碎墙垛砖石,与柳如絮合力将顾清绮送上墙檐,然后自己纵身一跃翻过。
守卫扑到时,看到的只有暗影和血迹,顿时大喊不已。
夜色中,三人跌出皇城墙外,踉跄落地。
沈易背顾清绮,柳如絮殿后,飞奔离去。待他们逃到宫外街道,才稍作喘息。顾清绮血染衣裳,面色煞白,却强撑不晕倒。
“我们快找郎中……呃……”柳如絮刚要找安全之地,却又见官道尽头出现一队蒙面黑衣骑。
显然对方早有预判,准备用两面夹击。
“再纠缠下去,只会越陷越深。”沈易目光一厉,“不如主动反其道而行之,先去太后寝宫后巷!”
柳如絮一惊:“你疯了吗?那里更禁卫森严。”
沈易咬牙:“也是唯一能让太后亲眼目睹事实的地方!若太后真在宫里,咱们闯过去,大不了当场揭露。总比在这里被杀,死无对证好。”
柳如絮明白此举疯狂,却不失为死中求生之计。
若他们不做点惊天之事,就只能葬于暗杀。她咬唇:“好。”
三人当下全力冲向皇宫后巷。蒙面黑骑又惊又怒,狂追不舍。
街巷惊动无数百姓,纷纷躲避。远处巡逻军队的号角声骤起——一场混战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