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禾曦出了门,看了一眼守在一旁的豆蔻,“对面如何。”
豆蔻朝对面努了努嘴:“那个大夫刚走,说秦姨娘是一时心悸,给她开了几副安神药,驸马正寸步不离的守着。”
雨势逐渐变大,雨水打在屋檐上,形成一道雨帘,隔绝了对面悠悠灯火。
这一夜,想来有些人怕是睡不安枕了。
李禾曦听着簌簌的雨声,春儿正好领着大夫走来。
她叫住春儿:“让大夫好好瞧,你也多劝劝你家姨娘,凡事想开点。”
春儿应了声是,便和大夫进了里屋。
崔嬷嬷撑开伞,李禾曦踏着雨水回了公主府。
大雨一直下了一夜,直到天边露出曙光,才停歇。
李禾曦刚起床,崔嬷嬷夹裹着潮气进来,一脸严肃。
豆蔻服侍她穿好衣服后,携着她坐在铜镜前。
她拿了一只螺子黛细细描眉,“怎么了。”
崔嬷嬷来到她跟前,垂眸说道:“长公主,香姨娘,没了...”
李禾曦并未停止手中动作,眉间轻轻一勾,像蝶翅一样,是万种风情的眉形。
对于香云的死,好似并不意外,她随口问道:“什么时候没得。”
崔嬷嬷低声回道:“下半夜咽了气。”
说完,又添了一句:“尸首不见了。”
李禾曦泰然微笑:“怎么,化成厉鬼去找秦姨娘了?”
“这要是化作厉鬼,头个该寻驸马才是,”崔嬷嬷也笑了一声,“本来死因都想好了对外称香云失了孩子,伤心之下自裁了,趁着天黑,偷偷送到城外葬了,没想到这香姨娘的尸身不见了。”
李禾曦从镜台上挑选了一支凤穿海棠嵌东珠金钗,崔嬷嬷接过替她斜斜插入云髻中。
铜镜中露出一个娇艳姿媚的脸庞来,李禾曦十分满意这个妆容,“她是怎么没得。”
崔嬷嬷弯腰附耳了几句。
“没想到香云还有此等志气。”
说完,她将点翠玉兰宫花簪在鬓边,照了照镜子,露出一个得体笑容:“走,咱们去陆府看看。”
崔嬷嬷和豆蔻异口同声道了声是,跟在李禾曦后面往陆府走去。
分明在昨天,香云还从陆之远那里夺取了秦昭昭的宠爱,将她的脸面踩在脚下,如今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无人在意。
下雨后的陆府显得格外沉闷。
偶尔有枝叶上的露珠坠落于地发出“滴哒”响声,枝头上乌鸦鸣叫,和着里面那幽幽的景象,倒有些压抑之感。
才踏进内院,一道刺耳尖叫之声传来。
那声音是从陆老夫人的院子传来。
李禾曦和崔嬷嬷相视一眼,快步往陆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她们三人到的时候,便先看见春儿跪在石砖地上,裙子早就被地上的雨水浸湿,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像作石山。
李禾曦缓慢走过去,在春儿身后停下脚步。
经过一夜大雨的洗礼,院子里泥泞不堪,铺满了落叶,颇有些凄凉之感。
还没来得及打扫的院子,那正前中央,赫然摆放着香云的尸身。
她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上面戴满了她平日里最爱的首饰,一身红衣如锦,衬着她的面色更加苍白。
她安静的躺在地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前,红色衣服上是干涸的血迹。
风从廊下而过,她的两只衣袖空荡荡的飘荡。
她双目圆睁,预示着她死不瞑目。
李禾曦深深看了一眼,前面执着扫帚的女使吓得瑟瑟发抖,那声尖叫就是出自她的声音。
就在这时,陆老夫人右手拄着杖藜,左手由陈嬷嬷搀扶着一瘸一拐走出了屋子。
随后赶过来的是陆芝兰,露莹,以及陆家的两个庶女,她们一进院子,就看到了躺在地上已经死去多时的香云,不是面露令人作呕就是瞠目结舌的表情。
陆老夫人颤巍巍的指着前面这具尸体,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这躺在地上的尸身是香云?”
陈嬷嬷仔细辨别了一下,点点头:“是香姨娘。”
这四个字如晴天霹雳,顿时感到头晕目眩,差点就要往台阶上栽去。
此时,院子里围了一圈人。
都是听到惨叫声赶来的婆子女使。
本来妾室没了也就没了,花点银子找个地方埋了也就成了。
可香云不一样,肚子里怀着陆家的血脉,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在陆老夫人的院子里,一尸两命,传出去,他们陆家还要不要在京城混了。
也顾不得香云为何死了,又为何躺在这里。
什么都比不上她和陆家的名声!
陆老夫人露出厌恶的神色,“来人,还不快把她收敛了,快!”
众人踌躇,皆不敢上前。
香云的这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里面蓄满了不甘和怨恨,朝着天空大张着,恐怖阴森,让人不敢注视。
民间一直流传着红色衣服死去的人会变成厉鬼来索命。
而香云死时还特意穿了红衣,这是有多大的怨气!
陆老夫人当即喝道:“你们是废物吗,还不快把她抬下去!”
李禾曦敛了敛眸,将发髻间的金钗往里推了推。
春儿立即扑在尸首上哭诉道:“老夫人,求你为我家姨娘做主啊!”
说完,将昨日在香云屋子里发生的事告诉了陆老夫人。
“老夫人,秦姨娘谋害了陆家血脉,却能逍遥法外,才令香姨娘想要和秦姨娘同归于尽,没成想反被秦姨娘一刀刺死。”
“求老夫人为香姨娘为陆家子嗣声张正义,严惩秦姨娘!”
春儿说的如泣如诉,让在场不知内情的人大为一震。
原来,昨天夜里陆之远和秦昭昭歇下后,香云给自己套上了红衣红裙,梳了头发上了妆。
从桌案上的针线笸箩里拿了剪子藏在袖口里直直往秦昭昭房里奔去。
夜深人静,只有风声和雨声。
“秦昭昭,给我拿命来!”
屋里没点灯,香云这用力一刺,只堪堪刺在了被衾上,距离秦昭昭的命脉就差了一寸。
陆之远和秦昭昭听到这怨气冲天的声音,忙睁眼过来,就看到香云湿哒哒的站在床前。
她表情凶狠,举着一把剪子,那两个剪刃闪烁着寒光,静静的看着他们二人。
陆之远和秦昭昭当场吓得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