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华润弓下身子,吃力地拉着那个大木箱。
裸露在外的黧黑手臂上,那些遍布的紫色纹路已经消失不见。
顾兴宗伸出头来,张开金瞳一闪,却发觉自己可以清晰洞悉邵华润的位阶——吞血五阶。
“什么?”顾兴宗一惊,天门处发出光亮,照射在邵华润的脑门上,却没得到对方的任何反馈。
“阙圩呢?!”顾兴宗皱眉。
阙圩是死了?还是逃走了?亦或者,是被某些大能收走了?
顾兴宗上前几步,想要开口询问邵华润的境况。
“哐!”
大木箱子砸在地上,邵华润也被压倒,他整个人好像背着方形龟壳的王八,无用挣扎着。
“唉——”顾兴宗叹口气,上前帮忙。
马爱花用手肘碰了碰坤灵且拘,示意他上前帮忙。
三人一妖将那个大木箱子抬起,顾兴宗感受到里面晃动的物品。
不是金银财宝,也不是衣服被褥,而是一个人!
这个大木箱子,是一副棺椁!
邵华润目光死盯着怀中的箱子,出声对身旁的家伙们道谢:“谢谢。”
“这里面是……”顾兴宗想要开口,嘴巴张了又张,最后选择沉默。
抬到一处林子中央,邵华润轻放下木箱,其他家伙也会意,赶忙安置好棺椁。
邵华润再次鞠躬道谢,转身找准一个地方,开始刨土。
“小家伙,我来帮你吧。”
看着邵华润单薄的背影,马爱花不忍上前。
邵华润如此看重这棺材,里面躺的大概就是他的亲人了,而对于失去亲人的痛苦,马爱花是最清楚不过了。
“谢谢,我还是自己来吧。”邵华润声音细若蚊蝇,根本就与顾兴宗印象中的那个自信的他完全不同。
马爱花悬在空中的手臂收下,他看着那执拗的身影,紧抿双唇,不再言语。
两人一妖就这么静默的站着。
邵华润脚下坑洞越来越大,他身上的长袍被汗水打湿。
邵华润抿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甩了甩手。
那是汗,还是泪?不知。
挖好坑洞,邵华润将木箱往里面拉,其他家伙见状,也赶紧上前帮忙。
不多时,这里便多了一个小土丘。
“爹……您在这里住好,这里能看见我们的家……”
顾兴宗揉了揉眉心,邵华润到底经历了什么,此去一别,再见竟是这般……
没有碑,没有供台,只是一个土丘,也许会有人经过,但不会有人在这里停留。
这里埋藏的故事,不会有人听。
“顾兄特意来找我,一定是有些事情吧。”邵华润停在顾兴宗身前,出声发问。
顾兴宗点头。
邵华润看向马爱花,这只马妖他还是认识的。
“我来,是想借邵兄的眼睛一用。”
“眼睛?”邵华润嗤笑摇头,这双金明瞳多少人想要,甚至赋予了它独特的含义。
而邵华润也被这层含义迷住了眼睛,如果一开始,他就没有这双眼睛,会不会好一点呢?
这样想着,邵华润伸出两根手指,带着颤音的笑道:
“顾兄若是想要,便拿去吧——”
邵华润两指迅速插向那对金色的眼睛。
顾兴宗闪身上前,伸出手掌狠狠钳制住那双沾满泥土的黑指。
“不可!”
继而,顾兴宗转问坤灵且拘:“有没有什么不取眼睛,提炼金明瞳的方法?”
“你是要提炼金明瞳的精华?”
“正是。”
“没有肉体作依附,金明瞳的精华存留不住。”
“啧,”顾兴宗开动脑筋,“用我的肉体呢?”
“精华只能在没有灵质感染的肉体上才可。”
就像金明瞳从邵华润还没产生意识,就跟着他一样。
“这上哪找去……”顾兴宗低吟。
“顾兄不必思考了,这双眼睛,邵某实在不想要了。”
这是我的惩罚,邵华润这般对自己说。
“有了!”顾兴宗想到什么,从衣袖当中,掏出一块猩红的肉块。
肉块还在蠕动着,看起来怪异不已。
坤灵且拘嫌弃不已,好像那块东西发出了奇怪的味道般,连连后退几步。
“小家伙,这是什么?”
“这个,叫血篁!”顾兴宗邪魅一笑。
“坤灵且拘,别往后退了,快点过来,剩下靠你了。”
坤灵且拘不情愿接过血篁,质疑顾兴宗:“你确定可以?”
“你只管做就好了。”
坤灵且拘与邵华润一同蹲坐下来。
在坤灵且拘一通看不懂的操作下,邵华润眼中流出两行金泪,在地上凝结成一颗金蛋。
坤灵且拘拿起金蛋,将其没入血篁当中。
血篁上再度涌现出橙色的光斑,随后橙色变为金色。
光芒褪去,血篁上的血肉开始抽动,缩小,最后化成一块半掌大的立方体。
“好了,成了!”坤灵且拘惊喜,将手中金色立方体抛给顾兴宗。
顾兴宗伸手接住,打量起来。
邵华润站起身,眼睛迟迟无法聚焦。
“咦?”
听到邵华润的声音,坤灵且拘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这是正常的,你的视野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
“嗯。”
“好了,我们走吧。”坤灵且拘双手负于身后,迈步至顾兴宗身边。
“顾兄,能陪我聊会儿吗……”邵华润突然出声。
“也好,”顾兴宗回答,“你们去看看陈安怎么样了,我等会就来。”
马爱花颔首,带着坤灵且拘离开。
邵华润将手搭在蜷起的左腿上,倚靠在土丘上。
顾兴宗轻步上前,一屁股坐到邵华润身边。
邵华润转过头,眼前视线模糊,看不清身旁人的面容。
看不清周围,邵华润索性闭上眼睛:“此去一别,便是近四个月之久。”
“是啊,过了这么久了。”
两人沉默半晌,顾兴宗突然问道:“邵兄到底经历了什么……”
话说到一半,顾兴宗就意识到不对,自己怎么揭人伤疤呢?
邵华润苦笑一声,没有对顾兴宗的无礼感到不满,反而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开始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