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凯旋当晚,青州郡尉亓官征因为酒后驾驶,不小心坠马摔成了半身不遂。
哪怕以他高阶武者的实力,也至少要躺在床上喝半年苦汤药。
这消息听着很是荒谬。
等郡守、郡兵去探望他,看到他浑身包着纱布,心里顿时更犯起了嘀咕。
这亓官郡尉,到底坠马还是坠崖?
高阶武者就算坠崖都能左脚踩右脚再爬上来。而区区坠马,能把高阶武者伤成这样?骗鬼去吧!
“咳。”
一旁腕上意思意思贴了张膏药(据说是试图扶起坠马弟弟时不慎扭伤了腕骨)的幽州司马、亓官郡尉的亲大哥适时地咳嗽了一声。
赵郡守顿时收起了心中的疑惑,惋惜道:
“哎,都是本官思虑不周,早知道就派人将亓官郡尉送回府上……听闻亓官司马已经向朝廷告假半年来照顾兄弟?”
“哎呦,这般兄友弟恭,当真是天下兄弟的典范!”
躺在床上、嘴被堵得严严实实的亓官征呜呜叫了两声,似乎也很是感动,狼瞳微微含泪。
亓官拓面不改色地拿着纱布替他擦了擦,又似乎担心他着凉,拿起白布盖在了他脸上。
“郡守谬赞,不过是作为兄长的分内之事罢了。”
赵郡守保持微笑,内心又开始犯嘀咕。
这真的没问题吗?怎么看着……
不是说他们兄弟感情和睦吗?这又是什么情况?
想着想着,思维便滑向了豪门争斗的深渊,但怎么想,这小亓官都完全不是大亓官的对手,于是又开始琢磨情杀的可能性……
额,怎么觉得,这样更不可能了呢。
赵郡守干咳了一声,干巴巴地说:
“那郡尉就好好养伤,不必担心郡城军务,亓官司马已经上报朝廷,将暂时接管郡城警卫职责,俸禄依旧照常发放。”
脸上蒙着白布的郡尉感动极了,又呜呜叫了几声,激动地手都在颤抖。
亓官拓体贴地将他的手按回去,重新塞进了被子里。
同样来探病的亓官征亲兵想说什么,但被那双狼瞳轻飘飘扫过后,默默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赵郡守又说了些场面话,将礼物补品都放下便离开了。
接着是其他几个郡尉官,然后是几个玩得好的下属……来探病的人一波接着一波,亓官拓这一应付,就应付到了傍晚。
终于没人来了。
亓官拓大马金刀坐在窗边,将手腕上膏药随手撕下丢在窗外,也终于大发善心将亓官征口中麻核取出来,又给他灌了半杯水。
亓官征已经被折腾得半死不活,喝了水后,口中麻意渐消,终于能开口说话。
他双目无神地望着屋顶,低声道:
“……我之前去剿匪,一人面对五十个武者都没受这样重的伤、受这么多的罪。”
亓官拓依旧面不改色:
“你已经二十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敢率领五千白马骑兵跟诸葛仲珺的大军硬刚。而你呢?连我一人都应付不了。”
“若是你早生十年,估计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亓官征艰难地移动脖颈,看向没有良心的大兄:
“……但这不是你突然出手袭击我,还往死里打我的理由。”
亓官拓哼笑,说出了很屑的发言:
“打你需要什么理由。谁让你那么弱。”
亓官征恨恨地盯着他,不说话了。
*
诸葛琮进门时,便看见两个亓官大眼瞪小眼,好一副兄弟恨情。
亓官拓见他过来,微微一愣。
虽说他已经意识到上一世对于这位误会颇多,但亲眼见到他这副温和的、会拎着礼物上门探病的姿态,还是有些惊讶。
紧接着涌上心头的便是愤怒。
——该死的师湘!全都是他的错!
他上前几步接过诸葛琮手中的布包,忙把人引到桌前坐下,这才开口:
“您也来看那小子?”
【哎呦,这小子不知道怎么招惹他哥了,瞅瞅被打的,啧啧。】
印章啧啧观摩着亓官征的可怜模样,发出了幸灾乐祸的声音。
【还说什么坠马,哈哈哈笑死我算了。】
诸葛琮问道:
“我听闻你告假留在了青州。”
亓官拓挠了挠脑袋,跟某些时候的亓官征一模一样,不知是谁在学谁。
“他伤成这样,我得留下……好吧,事实上,我只愿留在您身边。”
他那双青天一样的眸子注视着面前人,就如同看着失而复得的宝物,想靠近却又不得不克制。
“师伯言(师湘,字伯言)拦下我好多信件,我害怕去雒阳述职时一不小心打死他。”
诸葛琮习惯地忽视了他过于暧昧的发言,以及对师湘若有若无的眼药,开始思考他是不是别有目的。
——上辈子刚穿越到这类似三国但又不是三国的地方时,他可是天天都感觉很微妙。
怎么说呢,这里的人都有点gay里gay气。
在凝聚出印绶前,他曾不止一次目睹武者文士手牵手泪汪汪、什么“执手而行”,什么“抵足而眠”、什么深情对视之类,层出不穷。
那时的诸葛氏长子,他的大哥诸葛斐也是个文士,当时已经接受了不少武者的效忠。
诸葛琮听他们谈话……额。
什么“我得了你,就如同鱼得到了水“,什么“如果你不肯助我,我就恨不得以头抢地死掉”,还有“不求同年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日死”……
这类三国经典发言,他可是自小听到大。
可能这就是这个奇妙世界的特色吧。
他不懂,但大为震撼。
在最初的迷惑后,他逐步建立起对于gay和纯粹兄弟情的判断方法。
——嗯,只用想像张飞会不会对刘备这样做,或者刘备会不会对诸葛亮这样做,乃至孙策会不会对周瑜这样做……一切都迎刃而解。
诸葛琮释然了。
他觉得,自己理解了一切。
效忠与被效忠,就类似于桃园结义plus版本,除却拜神发誓外还多了个文气与武气、或者文气与文气的交融过程,代表着两人成为比亲兄弟更亲的兄弟,绝不会轻易背叛的同僚。
什么gay,不存在的,大家都是好兄弟好同僚,仅此而已。
跟之前听过的话术相比,亓官拓这区区一句“想留在你身边”含蓄多了,根本挑动不了诸葛琮半分心理波动。
诸葛琮注视着那双恳切的青瞳,冷淡地想着:
【他这是想用耐心与毅力感化我,试图让我放下咸鱼的执着,接受退休返聘的现实?】
【呵,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