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
“不是教过你了，要装得可怜一点！”
少年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伸手扯掉女孩身上的外套，露出了她里面那个单薄而破烂的小背心，寒风立刻灌入桥洞，女孩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穿那么多，谁可怜你？不想饿肚子，就给我挨着冻去乞讨！”
少年小小年纪，语气却格外残酷和无情，他推搡着小女孩向桥洞外走去。
“......”
姜妩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眸光微微有些感伤。
同她求救的小女孩已经死了，这个时候，这具年幼的躯壳里，已经是阿无了吧。
那个时候的自己，为了完成小女孩不被哥哥丢弃的愿望，无论被怎么对待，都会默默忍受......
“哥哥........”
寒风中，瘦弱的小女孩，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哥哥，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但她没有哭出声来，只是小声地呜咽着，声音几乎被寒风吞没。
“赶快滚去讨钱，什么时候讨到了再回来！”
少年站在桥洞里，冷冷地看着她，那件破烂的小背心，无法抵御一丝寒冷，白得不健康的肤色，能清晰地看到，女孩锁骨处有一个红色的狐狸胎记。
这个印记伴随着姜妩，无论死去，醒来，孤独地蜷缩在旁人的躯壳里，也从未抹去。
“阿无......”
她轻声开口，跟在小女孩身后，跟着她一步步从桥洞，走上街头。
寒风呼啸，街上行人稀少。
小女孩站在路边，瑟瑟发抖地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扮着可怜，乞讨来的钱全都给了少年。
但并没有换来一丝好脸色。
这个梦，如此漫长又无趣，姜妩轻轻叹了口气，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又或者，自己已经再次死去。
此刻，不过是死前的走马观花，将这几辈子经历的事情，都再感受一遍。
“谢.......闻舟？”
场景变化，身周已然变成了大山深处，姜妩微微睁大眼，看到绑匪藏身的落脚点，被绑架的少年，一脸不驯地打翻了小女孩递给他的吃食。
“不吃就不吃，浪费粮食做什么？”
小女孩只在哥哥面前伪装，旁人面前，却是冷淡又锋利。
捡起地上的包子，当着这大少爷的面，一股脑全塞进嘴里。
“你是那些绑匪的孩子？”
大少爷问她。
“才不是，是我哥哥送我来的，这样就不用去讨饭了。”
小女孩冷冷地看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身上的衣物，皱了皱眉，询问：“他们绑了你，是因为你家里很有钱？”
少年一脸警惕，气鼓鼓地道：“我是离家出走，着了这些人的道，等我逃出去，这些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你叫什么？”
“谢......谢闻舟。”
少年本不想说实话，可看着小女孩的眼神，不自觉便告知了真名。
“谢闻舟？”
小女孩吃完了掉地上的包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可以带你逃出去。”
少年愣住了，眼神微微有些不可置信：“你还是小孩呢，怎么带我逃......再说，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小声嘀咕：“要是被抓到了，你也要跟着倒霉。”
小女孩突然眉眼微弯，笑了起来，有些狡黠：“只要他们拿不到赎金，我就高兴。”
寂静深夜，小女孩带着少年出逃，在大山里狼狈逃窜了四天，躲避绑匪的搜寻，抵抗饥饿与夜间的寒冷，算得上是死生共患难。
“等我们逃出去，我带你去荣城......”
“荣城是什么地方？”
少年笑了起来：“是首都啊，小丫头，那可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你一定会喜欢的。”
女孩嗯了一声，笑眯眯地跟他说：“好，我救了你的命，到时候你可要好好养着我。”
“不过我还有事情要做，等做完了事情再去找你......”
“那这个给你，当做信物。”
少年身无长物，只能揪下袖扣递给她：“这扣子是我们家特别定制的，外面都没有。”
“你记住啦，荣城最有钱的那一家，姓谢，我叫谢闻舟，是那家的大少爷，等你来找我，保证能让你过上最舒服的日子！”
“你要说话算话，我可记住啦！”
两个饥肠辘辘的人，面目狼狈，在山野间，许下诺言。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少年问。
“苏郁.....我以前的爸爸给我取的。”
女孩思索片刻，在少年耳畔，悄悄声的回答，像是在说一个秘密。
说完，她期待地看着少年，眸光带着笑意。
“为什么是以前的爸爸？”
少年面露疑惑，没有察觉到女孩眼中，那略带熟悉，宛如看到故人的目光。
“因为我现在不是他女儿了.....我现在的爸爸变成了一个酒鬼，还多了个哥哥，这个名字我只告诉你，以后我也许就会忘记。”
女孩抿嘴，眼眸低垂，似有些失落。
“不只是名字，也许以后我会变了模样，你认不出我。”
她认真地说完，抬眼看到少年一脸茫然，也不解释，只是笑了笑，补充道：
“没关系，不管我变成什么样，我都会找到你。”
少年便笑了，同她拉钩：“好，你一定要来找我啊。”
几天的逃亡，饥寒交迫，好在最终成功将人送到了镇上，联系到了少年的家中人。
“是大少爷！太好了，大少爷没事……”
张管家带着几名身材魁梧的保镖，匆匆穿过街角，看着一身狼狈的少年，瞬间热泪盈眶。
他紧紧握住谢闻舟的手，仔细检查，确定没有受伤，脸上的惶然才终于平息。
“我饿死了，你快给我们弄些吃的......”
少年神色有些委屈，说完看向身后，想要招呼自己逃亡的同伴，一起去大吃一顿。
身后，却已经空无一人。
“小丫头？苏郁？”他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回应，一时间有些茫然无措。
“大少爷，我们先回去吧，董事长跟夫人已经等您很久了。”
说着，他招呼保镖们簇拥着少年离开。
少年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即使看不到人，也大声喊道：“苏郁，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等你的事情做完了，记得去荣城找我！”
张管家带着少年一行人渐行渐远，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躲在柱子后面的小女孩，悄悄探出头来，看着远去的一行人。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袖扣，那是在山间逃亡时，少年身无长物，将袖扣取下来，留给她作信物。
“谢……闻舟，你救过我，我也救了你一次，扯平了。”
小女孩慢吞吞地重复着少年的名字，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