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村长最后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摇摇晃晃地走了。他那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被拉得老长,像是一棵被风吹弯了腰的老树,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落寞。
谭雅领着李云龙朝住处走去,一路上,李云龙像丢了魂似的,脑子里全是刘村长刚才说的那些话,像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清。
“老李,你别太往心里去,毕竟这世道变得快,老百姓也得跟着变不是?”谭雅见李云龙这副模样,轻声安慰道。
李云龙苦笑一声:“变?这变得也太快了,我这脑子都快转不过弯来了,我现在倒是有点理解,我们领袖说当年康梁维新会失败的原因了,周老弟搞得这些已经完全脱离群众了,要是不是他给群众们粮食发的多,恐怕早已经民变了。”
说话间,两人来到一处宅院前,这宅子气派非凡,雕梁画栋,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住的地方。李云龙打量着这宅子,忍不住问道:“这宅子,怎么这么气派?跟周围的房子比起来,简直是鹤立鸡群啊。”
谭雅笑了笑:“这宅子原来是村里一个叫刘有才的人的,他是村里最大的财主,家里有的是钱。这宅子,可是他花了血本改建的,据说以前这里是前朝衙门办公的地方,而且村里人说他光是请工匠就花了好几千大洋呢!”
“对了,我们指挥官也喜欢这宅子呢!”谭雅捂嘴轻笑,“他当时看路过到这宅子,就说这宅子的风水特别好,说什么‘藏风聚气,紫气东来’,还说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哈哈,周老弟还懂风水?”李云龙被逗乐了,“他这脑子里,装的东西可真够杂的!”
“那这宅子现在咋没人住呢?”李云龙指着气派的宅院,好奇地问谭雅。
谭雅叹了口气,说:“之前周指挥官让基地周围各个村子成立公安局、检察院、法院,说是要给老百姓撑腰。为了树立这些部门的权威,也为了给他们找点事做,就在各个村里搞扫黑除恶,整治村里的村霸,要树立典型。结果,有几个村民举报这宅子的主人刘有才,说他有问题,就把他给抓走了,财产和房子也被周指挥官征收了。”
“这刘有才,真有问题?”李云龙眉头一挑,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欺压百姓的恶霸。
“谁知道呢,反正当时抓得挺急的,罪名也挺吓人,什么强抢民女、放高利贷、欺行霸市……反正能想到的坏事那些公安局的警察都给他安上了。”谭雅撇了撇嘴。
李云龙一听这话,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了。他参加革命这么多年,见过太多打着革命的旗号干坏事的家伙,也见过太多被冤枉的好人。这刘有才,不会也是个被冤枉的吧?
“周老弟搞的这个行动,初衷是好的,对待欺负老百姓的土豪劣绅,就是要这样!”李云龙话锋一转,“不过,这事儿还得查清楚,不能冤枉了好人!”
“老李,你说的对。”谭雅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后来有一次,周指挥官路过卧龙村,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李云龙眼睛一亮,心想这事儿果然有蹊跷。
“村子里呼啦啦一下子跑出来好几百号人,乌泱泱一片,把周指挥官和我都吓了一跳,以为要出啥大事呢!”谭雅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结果,这些人都是来给刘有才求情的,说他是被冤枉的。”
“几百号人?这卧龙村总共也才1000来号人,这阵仗可不小啊!”李云龙摸了摸下巴,“看来这刘有才在村里人缘还不错嘛!”
“可不是嘛!”谭雅接着说,“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把刘有才夸得跟朵花似的。说他平时乐善好施,最见不得穷人受苦。
还说,每到饭点儿,刘有才就站在自家院子里,眼睛盯着各家各户的烟囱。哪家的烟囱要是没冒烟,他就知道这家肯定是揭不开锅了。这时候,他就会让手底下的管家拿上一袋粮食,悄悄地送到那户人家门口。管家敲几下门,把粮食放下就走,也不多说话。
等到那家人开门一看,发现门口放着一袋救命粮,心里别提多感激了!这样一来,既帮了穷人,又保全了他们的面子,不用低三下四地去借粮,你说这刘有才,是不是个大好人?”
李云龙听得连连点头,心里对这个刘有才的印象越来越好。他这人,最佩服的就是这种仗义疏财、扶危济困的地主,要是全天下的地主都是这个素质,拿来那么多穷苦人造反革命。
“周老弟当时啥反应?”李云龙追问道,他现在迫切地想知道周浩对这件事的态度。
“周指挥官当时也愣住了,他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给刘有才求情。”谭雅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他耐心地听村民们把话说完。最后,说了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说了啥?”李云龙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他觉得周朝阳接下来的话,很可能关系到刘有才的命运。
“周指挥官说……”谭雅故意卖了个关子,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既然乡亲们都这么说,那这事儿就得重新查!大家要相信法院的二审和再审制度,要相信检察院的审判监督和抗诉职能,要相信这些机构的工作人员,如果刘有才真是被冤枉的,弄出了冤假错案,一定会给他昭雪平反,给他一个公道!’”
“好!”李云龙一拍大腿,大声叫好,“周老弟这话说的,敞亮!有我们共产党人的风范!”
“可不是嘛!”谭雅捂嘴轻笑,“所以啊,趁着现在刘有才还没有回来,咱们就先住这儿。”
李云龙和谭雅穿过雕梁画栋的走廊,往里屋走去。院子里,张大彪安排着着一些连排长找屋子住,看到李云龙,立刻一个立正敬礼:“团长!”
“大彪,你小子可以啊,带着伤坚持工作啊!”李云龙笑着走过去,顺手拍了拍张大彪的肩膀。
“嘿嘿,托团长的福!”张大彪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这顿饭吃的舒服,而且这刘财主家底真丰厚,这院子,比咱们团部气派多了!”
周围的新一团干部也纷纷围上来和李云龙打招呼,气氛热络。
进了刘财主的屋子,李云龙摸着黄花梨的桌子腿,啧啧称奇:“乖乖,这得值多少钱啊!”他转头对谭雅说,“怪不得周老弟喜欢这宅子,这气派,住着舒坦!”
李云龙找了张太师椅坐下,翘起二郎腿,活像个土财主。这时,虎子端着一个大碗跑了进来:“报告团长,您让俺给二营长孙德胜留的饭,俺给他留好了!”
“好小子,真有良心,你留的还挺多,希望咱们的二营长能有这个口福了!”李云龙接过碗,感受了一下份量,然后放到一旁。
虎子受了夸赞,心里开心,然后跑到了床旁边,开始收拾被褥,给李云龙弄睡觉的床铺。
谭雅站在一旁,瞄了一眼李云龙,又偷偷看了看自己两个硕大的胸部间夹住的装豆浆的那个塑料杯,又看虎子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心里那个急啊!
谭雅思索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对虎子说道:“虎子,你忙活半天了,也该去休息一下了。”
谁知虎子这根直肠子,压根没听出谭雅的弦外之音,反而一本正经地说:“我不累!团长在这儿,我得伺候好了!倒是你个女孩子家的,这么晚了,赶紧回屋歇着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