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说的晌午，玉骨问小然默幽山可还好。
默幽山能有什么好，那里是片绝地，只有玉骨能在此处逢生，西侧原来是骁豫住的地方，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主是主人和二爷来到默幽山以后才变成这个样子，二爷走后，主人去过一次，便繁华落尽。
主人去后，二爷回去后，便又是一片茂密。
默幽山东侧是主人住的地方，那里永远都是枯枝黑石，本该更加繁荣的东侧，更多的沐浴阳光，却永远都是绝地。
骁违离开后，玉骨拒绝骁豫再去默幽山的东边。
骁豫对她说他可以改变地个地方，让她活在旺盛的生命中。玉骨却说那里虽然只有黑石白雪，漫天苍凉，却有主人的痕迹，是这天下最干净的地方。
玉骨开始想念曾经的默幽山，听了小然的一番话，她心境又有变化，那里确实有太多遗憾了。
她忍住了立刻把主人叫回来的冲动，对小然道：“我们去见见如玉吧。”
“如玉不是已经……”
如玉已经被主人杀了，小然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口，这才想起玉骨之所以让她来，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带来如玉的元神。
这件事甚至比让她参加玉骨姐和主人的婚礼更重要。
难道如玉可以复活么？
西跨院的东厢房，但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正在煮茶，那女子新月眉，长凤眸，额际饱满的鹅蛋的脸，朱唇粉面，确美的让人窒息。
一颦一笑，一点一滴，都是如玉。
小然瞪大眼看了许久，不知该说什么。
这个功夫如玉已经跟玉骨打过招呼，正在问眼前这个呆愣痴傻的丫头是谁。
“她叫小然，是我妹妹。”
其实你也是我妹妹，只是这话现在怕是说不清，道不明。
若是如玉问她前世的事，她该如何说？
前世她是如何死的？又是被谁杀死的？
玉骨亲自准备了午饭，特意单独给妘娥准备了一份儿送了过去，三人就在如玉住的院子里，架起炉火，烤肉吃。
这样的场景，从前在默幽山，日日都有。
如玉吃了一口烤肉，抬眼便看见小然拿出了一株洁白的玉簪花，花株足足有小臂一样大，碧叶莹润，清秀挺拔，绝美之姿。
“好美，这么大颗，我最喜欢玉簪花了，从哪里出来的，怎么像变戏法一样？”
如玉的惊喜之色如见神迹，慢慢的，她有种舒适的眩晕感，是不是这花太漂亮，迷的自己神智不清了。
这花怎么看着越来越熟悉，这花不会是她的吧。
玉骨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将小然手中的花按下。
“咦~怎么没有了？”
如玉起身翻了翻玉骨和小然的袖子，不见踪迹。
“二位姐姐是在变戏法给我玩吧。”
两人都没说话，如玉好一会儿才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怎么回事，刚才是出现幻觉了？
玉骨递了个烤的正正好好的鸡翅膀给如玉，如玉接过，再没多想，开始品尝美味。
小然突然问了句：“如玉妹妹，你记得上辈子么？”
如玉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然后又疑惑的看着小然，“好奇怪的问题，怎么会这么问？”
“因为有的人记得上辈子。”玉骨淡漠的说道，好像在讨论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话题。
“小然，如果你记得上辈子，而你上辈子被人杀了，你这辈子又遇见了他，你会如何？”
为了不引起如玉的怀疑，玉骨问小然。
小然愣了一下，随即马上反应过来。
“上辈子事……都过去了。”
“若是都过去了，为什么这辈子还会遇到。”如玉随口一说，还在吃着鸡翅，根本没注意玉骨和小然的表情。
玉骨和小然都沉默了，二人甚至不用去看对方的脸，就知道对方是什么表情。
如玉接着道：“如果是我，我会想，定然是这辈子我该杀他了吧。”
玉骨腾的一下站起来，看如玉的眼神，不是很友好。
如玉愣住了，什么意思，怎么了？
小然扯了扯玉骨的衣袖，她这才反应过来。
这只是一个假设，但是，这也是一个人最直接、最真实的想法，虽然并不是一个决定。
主人杀过许多人，可以说没有一个是冤枉的，他好像天生能吸引仇恨，主人杀的人，远远没有害他的人多，只是后来她一一给主人报了仇，几乎可以说没有一个放过。
如玉是唯一一个特殊的。
她跟主人说过，杀如玉的是祸灵。
但是主人不这么认为，他说自己其实能控制，虽然很艰难。
他知道自己当时在做什么，能感受到如玉的痛苦挣扎，能感受到攥着如玉的手在一点点收紧。
虽然他不想，但是他做了。
那是他被祸灵控制最强的一次。
他很害怕有一天会对玉骨动手，但是他十分确定，若那次是玉骨，他一定下不了手，所以……他是有责任的。
可如玉是为了救她，才被主人……不，是祸灵杀掉的啊。
玉骨定了定神，很认真的问如玉。
“如果，杀你的那个人不是故意的，他是想杀另一个人，而你是为了救那个人才被这个人杀的。重来一世，你会杀谁？”
如玉呆愣愣的看着玉骨。
“玉骨姐姐，虽然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但是有一我敢肯定，我能舍命相救的人，一定对我有恩。”
“对我有恩的人，我就算为他死十次，也不会找他偿命啊。”
“天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对不对？”
好像是这样的……
玉骨刚松了口气，如玉又接着说，“那个杀了我的人，他原本想下手的对象还是我的恩人，我更应该杀了他对不对？”
玉骨的眸子瞬间凌厉起来，犹如锋利的剑般能杀人。
如玉吓的手上没吃完的鸡翅都掉了。
这时候小然将玉骨按下，“玉骨姐，你不用这么紧张，事情没那么复杂。”
然后对如玉笑道：“如玉妹妹，如果是杀你的那个人，原本是想杀对你有恩的那个人，但是他不是故意的，他是被人害怕，然后又错手杀死了你。”
小然一字一顿，节奏很慢。如玉听得也仔细，虽然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这么问，但是好像这件事很严重。
她问：“然后呢？”
小然继续道：“然后呢，杀你的人不是真的想杀你的恩人，而且杀你的人是你恩人的恩人，你会怎么办呢？”
这叫什么事儿，怎么这么乱？
如玉：“天下竟有这种事儿？”
小然：“如玉妹妹，这就是个假设，你就当是个游戏，这游戏你怎么玩儿？”
如玉想了好一会儿。
口中默默念着：“杀我的那个人想杀我的恩人，但是他对我的恩人有恩。”
“杀我的那个人不想杀我，我是为了救我的恩人才被他杀了。”
她反复念了几遍，然后郑重的说道：“怎么好像我替我的恩人还了那个杀我的人的恩情，这可以算做谁也不欠谁的么？”
小然狠狠的拍了一下手，对了，这就是她想要的答案。
玉骨没有那么轻松，神色很复杂。
这算法不对，人命不能当钱算，不是一个欠一个，一个又欠另一个，一个还了另一人这账就可以平的。
但是无论如何，主人没想杀她，如玉死是因为如玉想救她，总之谁也不可以杀主人。
虽然重逢不易，虽然她刚和主人在一起，但若要一命抵一命的话，这命她去抵。
谁也不能碰主人！
小然看了看玉骨的神色，又对如玉道：“如玉妹妹，你这个恩人，就算自己还你一条命，也不会让你去杀那个杀你的人的。”
如玉已经听懂了，但是样子傻傻的。一边吃着烤肉，一边目光呆滞的朝着一个方向看。
“嗯，我明白，因为杀我的那个人是我恩人的恩人。唉~真是一笔糊涂账。”
“我觉得两位姐姐是吃多了，想象力太丰富，天下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