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风起长安，满朝皆惊（二）
尚书府。
沈家。
梅园。
沈绾昨日傍晚时就收到了来自柱州边关送来的情报。
这是她砸下将近十万两后，收集到的。
为了他，哪怕是倾家荡产她也愿意，别说这区区十万两。
她只怕，倾家荡产，拼上性命也留不下他，救不下他。
正如此刻。
她真的怕了。
“小姐，你彻夜未眠，赶紧洗漱休息一下吧。”
小花看着自己家的小姐愈发憔悴了。
脸色苍白无比，眼神黯淡无光。
“小花，我此刻哪里睡得着觉啊？”
沈绾有气无力回答道，倒不是身劳，因为她发现自己修炼后，可以不睡觉，几乎影响不到她的身体。
她此刻是心疲。
昨日的送来的情报她看了。
那里面的内容真是触目惊心啊。
波斯人的常胜军所向披靡，锐不可当，仅仅这两年之间，就攻破了七个国家。
要是知道波斯人这两年总共拿下了二十国。
光常胜军就占了三分之一。
怪不得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柱州四郡。
她内心升起了一股绝望之感。
绝望之一，她劝不住顾长安，顾长安定然会再次领兵出征。
绝望其二，面对这来势汹汹的波斯人的虎狼之师，这要让她的顾长安如何应对？
因为哪怕她砸下重金，也没能收集出来，波斯人军队的作战方式和习惯，擅长什么，弱点又是什么？
全都没有。
这要如何打。
饶是她一个没有带兵的人，也知道这极为不妥。
更不要说，对方在装备，人数，士气上都占了优势。
昨夜她病急乱投医，把家中的所有兵书都找来。
企图能找到一条退敌之法。
然而她曾引以为豪的才情，在此刻竟然半点用也没有。
那兵书对她来说宛如天书一般，能知晓其意思，但不懂其奥妙，加上脑袋空空对战地地形一无所知，更无法对应。
“沈绾，枉你自诩才情无双，曾经还据此瞧不上他，认为他是个只会读兵书的糙汉，殊不知你却啥都看不懂...”
每念及此，曾经有多骄傲，如今就有多痛心。
“沈绾，你真是个蠢货！”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沈绾眸子恢复了一点清明。
对小花开口道。
“小花，让墨家帮我赶制的铠甲可好了？”
“小姐，昨儿个墨家递话来了，说再有两日定会完成。小姐你真的要上战场吗？”小花脸上满是担忧。
沈绾闻言，虽然脸上很是憔悴，但依旧笑了笑，并未说此事。
“给我梳妆吧！”
她要失言了。
她要去见顾长安。
无论如何，她都要尽最大可能去劝他不要去柱州。
她不想让他死在柱州。
她心里总有种感觉，倘若这次顾长去了柱州，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接受不了，顾长安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
徐帧知道波斯人打进来后。
非但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觉得十分畅快！
“哈哈哈！”他开怀畅饮了一夜。
“顾长安终于要死了！哈哈哈哈！”
他知道，顾长安必定出手，就算顾长安不出手，父皇也会逼着他，就算拿刀架也要架着他上战场！
“你不是挺能的吗？这下看你如何对抗波斯人！”
“想必此刻瑟缩在家里，像一条狗一样发抖吧！”
“顾长安，你就只会欺负欺负戎金人，面对强大的波斯人，你又能如何？”
此刻徐帧躲在宫中深处的一个角落，正疯狂宣泄着自己的疯狂和对顾长安敌意。
其实，他也不知道那敌意从何而来。
或许是顾长安太过耀眼，盖过了长安所有的少年，无论皇族还是百姓。
或许是顾长安身上的那些东西，是他无论如何也求不来的。
或许是顾长安身上散发着的那些光明磊落和浑然的自信，是他从不曾拥有的吧。
总之，这一切都是过去了，因为顾长安马上就要死了。
父皇没了心腹大患。
绾儿也会慢慢死心，会回心转意，重新爱上自己，他原地等，绾儿只是一时被顾长安迷了眼睛，会过去的。
而自己舅父也会回到京城，自己也会....
意识逐渐模糊，徐帧彻底醉了过去。
.............
皇宫。
大殿。
朝臣们都在，只是少了几人。
那几人已经被剥皮楦（xuàn）草，投胎去了。
今日的朝会格外的久。
但谁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因为今日之事，事关大楚兴衰。
“说话啊！都哑巴了？满朝文武竟然无一人有退敌之策，朕养你们何用？”
皇帝徐行之大发雷霆，狠厉之声震耳欲聋。
前面的几个老臣闻言，稍微动了动身子，表示听到了，然后再无其他动作。
其他稍微年轻一点的臣子则是一脸惶恐。
老丞相江渊依旧肃穆，古井无波，不置可否，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是啊，他还能做啥呢？
之前皇帝一意孤行，要纳沈家小女为妃时，他已经劝过，甚至谏过。
但没有用，谁知这位陛下，不但不听，反而把上谏的重臣打的打板子，责令的责令闭府思过。
倘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
谁知这位陛下竟然还想对顾长安动手，理由竟是沈家女心仪顾长安。
如此行径，怎生不叫人心寒。
如果是之前，他还能用相忍为国来宽慰自己。
但从顾长安之事后，老丞相只觉得庶子不足与谋。
于是便递交了辞呈。
皇帝装作没看到，他就每日一封。
但接连几日都装作看不到，江渊也烦了。
想着昨日上朝直接禀明，谁知竟然发生了柱州之危这件事。
江渊也只得暂缓了。
但对龙椅上之人，实在生不出半点好感了。
于大义于私情，顾长安都是他的恩人和好友，有人敢对自己恩人不敬，他实在多说一句都欠奉。
当下如此大怒，意欲为何，江渊自是清楚不过。
不过是朝中现在没有能堪大用的将领，他又拉不下脸来去求顾长安，因为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让大家去求顾长安罢了。
君臣同朝这么多年，他哪里不知道皇帝的心思。
大家又哪里不知道皇帝的心思。
只是没谁想去拦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罢了，实在是皇帝把事情做得太难看了。
因此大家都才不吭声。
“反了！反了！”徐行之此时怒火更甚，他都点到这种份上了，但是还没人应和。
那就说明大家都在装疯卖傻。
都在逼朕！
都在逼朕！
朕贵为九五之尊，不会错，也不能错！
让自己去求那人，比杀了他还让人难受。
“既然想不出退敌之策，那就留在这慢慢想吧。”
跟这群老东西耗了这么久，他早就饥肠辘辘，他不相信所有人都不怕饿。
“王礼，摆驾御膳房！”
“恭送陛下！”
满朝文武毕恭毕敬。
皇帝刚走，大家瞬间就炸开了锅。
毕竟饿了快一天。
江渊老爷子此刻从衣袖里掏出来一些碎饼子，开始咀嚼起来。
“老大人，给下官来一块吧。”
江渊一看，是沈淮，于是递出一块饼子。
“喏！”
“谢老大人。”
沈淮颤颤巍巍接过来，看得出，着实饿得不轻。
“沈尚书，陛下要是派你去劝，你咋办？”
“咳咳！”沈淮一口差点没上来。
本来皇帝欲纳妃沈绾时，沈淮就恨不得当场指着鼻子骂人。
现在还让自己去劝顾侯爷，那“如果让下官去劝，那下官一头撞死在这金銮殿！我沈家丢不起这个人。”
江渊嘴角微微上扬，沈家虽然滑头，但还真的没一个孬种。
...........
城外。
钧国寺。
虽不是长安周边最大的寺庙，但听人说是最灵验的。
大雄宝殿。
燃香烟气流转弥漫。
一女子闭目于这一室香火烟气间。
素手执香，对着菩萨宝像虔诚跪拜。
青丝似锦般丝滑。
菩萨宝相庄严，拈花似笑。
慈眉善目间，仿佛看破了世间的因缘际会。
少女似有一些久病初愈般的柔弱，但仪态却十分严肃虔诚。
素手合十，轻声祈祷：
“菩萨在上，信女江梦初。”
“今日来此，不为姻缘，不为名利。”
“只愿求顾原初一生平安顺遂，身康体健！”
祷毕。
少女执香再拜。
凡九数。
此时，远处荡山传来一声巨响。
似一声钟声，传遍了九方十地，连天上的那朵紫色微云也缓缓散开，若一地碎花洒满天河。
“主持，主持，古啼鸦寺的钟声终于响了！”
江念初徐徐走出宝殿，此时一阵清风拂来。
吹起了她帷帽的轻纱，露出那绝美的容颜，此时也多一点神圣的意味。
“今日天朗气清，古钟复鸣，紫云散作繁花。想来是个好意头！”
她的脸上多了一丝满意的笑意。
“小姐在说啥呢？”
“秘密，不说与你这丫头听，唤我何事？”
“主持唤奴婢传小姐，平安符做好了，需小姐亲自去取！”
“好！咱们便去吧！”
“小姐，今日你都把长安城的寺庙跪遍了！”
“菩萨恕罪，你这丫头休得胡言！”
江梦初静静走过长廊，心里暗道：
我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多一分则逾矩。
少一分则心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