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山桃花，半山血色
莣山酒馆旁的马厩顶上夹隔里。
一个小丫头正撅着屁股，趴在稻草上面睡得正香。
口水透过草缝滴到马厩里，偶尔会有一两滴滴到马头上，引得马儿不时疑惑地抬头往上看。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按照以往，她是绝对不敢睡的，因为蒻景教的人实在是太坏了！
难道是今天太累的原因？
还是因为感受到了一股久违了安全感？
反正她就稀里糊涂睡了过去。
哪怕是那道聒噪的声音都没能将她吵醒。
“阁下好手段啊！不光手段高明，连胆子也是大得很啊，连我蒻景教的事情也敢管！”
“还有，那个小娃娃，可要藏好了，等叔叔杀光这里所有人，再来慢慢找你！嘿嘿嘿！”
酒馆内的众人，表情各异。
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武者，也并不是所有武者都敢得罪蒻景教。
有进京赶考途径此地，听闻“桃花酿”大名，特地登山的读书人，一个七尺男儿此时竟脸色煞白，浑身哆哆嗦嗦地蜷缩在墙角的柱子后，似乎那柱子能保命一样。
没准还真能，因为顾长安就坐在柱子前。
有来往的客商，许是走南闯北多了，倒不像那个书生那样失态，但此时也是额头上布满细汗，不断用衣袖去擦拭。不露声色地给自己换了个位置，离顾长安更近了一些。
而那个樵夫大哥，此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不知道在想啥，直接坐到顾长安的这一桌。
显然，方才大家都惋惜的少年，此时竟然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
方才淡定饮酒的中年文士，此时壶尽碟清，此刻正在闭目养神，他身边不知何时则是出现了一个侍从，目光静静看向前方，仿佛发生的一切似乎都跟他没关系。
而顾长安则是该喝酒就喝酒，该吃肉就吃肉，只把那句威胁当个屁。
他倒也想会一会蒻景教的这些妖人。
刚才他发现，那个客商听口音是长安人，细细看去，顾长安发现竟然还是一位故人，好像叫钱尽来，他和福伯是好友，连带着也跟自己有了点交情。
商人重利，善钻营，钱尽来不可能不记得自己。
但连他都没认出来自己，那至少说明自己的容貌变了。
顾长安遂放下心来。
他现在就是一路杀到长安去，也没事，反正他现在就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
所以他现在巴不得蒻景教的人上来找茬，正好探探这下鸟人的底细。
这桃花酿真不错，入口不辣嗓子反而甜丝丝的。
顿时有些疑问，这是酒吗？感觉像是果汁啊。
大家看到白衣少年，气定神闲地坐在那边自斟自饮，好不快活，心里是既欣喜又担忧啊！
顾长安是喜欢上了这桃花酿。
“哗啦啦！”
倾壶倒酒。
杯中美酒泛起了漂亮的酒花！
但倾倒到杯中一半时，酒馆门口忽然出现了几个身影。
“据说天唐一朝，喜牡丹，因而牡丹被封为国花。记载说，有种花匠人为种得更妖艳堂皇的牡丹，竟不惜杀人，后将尸体埋在牡丹之下，果真得到了非凡的奇种牡丹。”
“列位，且说一说，如果我将诸位的尸体埋在这一山桃树之下，来年这莣山的桃花是否会更加妖艳？”
一个露出的肌肤如尸体般惨白的男人阴恻恻开口了。
此人身穿一件黑色斗篷，脸藏在斗篷深处，根本看不到。
双手像是断了那般垂落着，摇摇晃晃的。
此人腰间别着一把佩剑，样式十分奇特，不是大楚乃至东方的样式。
顾长安倒是看出了门道，这是西方人的剑。
整个人从上到下的打扮跟他的随从完全不是一种风格。
“难道如今高手都这么多，遍地跑了？”
顾长安有些讶异，斗篷男看不出路数，想必走的不是中原武学路子，但大致对应的话，应该属于半步宗师境。
而斗篷男的随从，竟然是清一色一品和二品的高手。
顾长安有些明白了，为何蒻景教能在长安兴风作浪了。
也能理解为何那些武林泰斗进入长安后，都生死未卜了。
只是，他们如此兴师动众，真是只为了抓那个小女娃吗？
顾长安觉得，他们更深的目的定然不简单。
天下怕是真的要大乱，能批量培植高手，这是何其恐怖的事。
结果那个斗篷男，帅不过三秒。
“让一让啊！”
一个邋遢的道士，扒拉了一下斗篷男，从那群人中走了出，径直朝着顾长安这一桌走来。
“小兄弟，你的酒好香啊！能否给小道匀一口？”
顾长安一愣，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一出。
但看着这兄弟的邋遢样子，应该是没酒钱了，于是便把酒盅递了过去。
同时顾长安有些不耐烦。
“大哥，借刀一用！”
顾长安抬手一转，那中年文士的侍者手中的刀，便凌空飞起。
朝那斗篷男杀去！
“杀个人，这么啰嗦的！”
“蒻景的人都是这般拉稀摆带的吗？”
顾长安的突然出手，谁都没有料到。
其中最吃惊的莫过于那斗篷男。
刚才放狠话被一个道士打断，现在又忽然被一个少年教训，内心实在窝火。
但还不等他发怒！
他心中涌起了恐惧。
这一刀，他接不住！
但这一刀，必须见血方停！
于是抬手一扫，身边的几个喽啰全被扫到身前。
“轰！”
两人身体顿时炸开，另外几人也被刀气波及，断手断脚。
斗篷男则是出现在了另一边，大口喘着粗气。
“这....这怎么可能！！！”
斗篷男内心有点颤抖。
之前他以为是那人救下了那个樵夫，没想到此时看到竟然是一个少年对他们出的手。
这太倒反天罡了！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竟然拥有如此逆天的修为。
十四五岁的宗师！
这说出去谁信啊？
他们蒻景教内有秘法能批量培养高手，短期速成。
但也只限于武道境九到一品！
就像他周遭的这一批，一二品的随从，都是通过秘法培养出来的。
想批量培养宗师，那是根本不可能的，连半步宗师都是痴人说梦。
武道境之上，只能靠苦修和顿悟。
但此时竟然出现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宗师！
斗篷人自己都三十四了，已经是半步宗师，这放到天下去看，那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骄了。
可跟酒馆内的那少年比起来，斗篷人只觉自己真是小丑。
而且，今天或许走不了！
方才讨酒喝的道士此时手也是僵在半空，看着刚才那平平无奇的一刀。
心中狂震不已。
“自己今天是不是醒来的姿势不对啊？”
刚才他知道是顾长安救了樵夫，但以为只是一个懂一些拳脚的少年郎。
见蒻景教的人围了上来，于是便前来，想保住这少年。
谁知，人家一刀就给蒻景教的孙子给干哑火了！
那孙子还特么半步宗师呢！
而且更可恨的是，他完全没看到这少年是如何出刀的。
娘的，还上赶着想去救人家呢。
道人觉得脸上臊得慌。
他在宗门内，也是天骄，才二十岁已经是武道境圆满了，越级挑战过宗师师叔，平手。
对于半步宗师，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他之所以不愿突破，纯是为了摸索传说中的武道第十境。
可如今，遇上这少年。
他觉得如果动起手来，自己最好的结果是能保住性命。
方才还在闭目养神的中年文士，此刻也睁开眼，细细打量起来顾长安。
“阿虎，什么路数？”
文士问侍卫阿虎。
“看不透，但可以肯定一点的是，强大到离谱！属下刚才看走眼了！”
那名叫阿虎侍卫直言不讳道。
其脸上露过一丝慌张，又有几分激动。
而中年文士则是若有所思打量起来，似在盘算什么。
顾长安此时也是被那斗篷人给气到了。
刚才狠话放了一箩筐，出场就差自带音响了。
结果拉自己手下来当替死鬼。
这着实让人不耻啊！
他想去找月儿，也不想跟那人啰嗦了，起身提刀。
一步跨出，便来到了那斗篷人的跟前。
谁知那斗篷人直接失去了拔剑的勇气，反而是哆哆嗦嗦对着酒馆内飞快喊道。
“魏相莫非还要看戏吗？我亦是朝廷命官，要是被杀了，陛下怪罪.....”
然后斗篷人只觉嘴里一冰，然后他的脑袋便滚落了出去。
顷刻间，地上多了十多具无头的尸体。
鲜血溅去，一些落到桃花上，更加红艳，一些顺着山道流下山去。
一山桃花，半山血色。
顾长安的白衣上一尘未染。
收刀回了酒馆。
准备结账走人。
........
而远在长安的一人，此时疑惑不解。
因为她刚才“目睹”了一场凶杀现场！
一名白衣少年，提刀杀了一众蒻景教的教众！
而那少年的刀法，很像一个故人：顾长安！
那张脸，却看不真切！
但从身高来看，却不是。
沈绾自嘲一笑，自己看来是真的疯了。
顾长安就死在自己怀里的，当时还为他殉情，只可惜造化弄人，上天没让自己死成。
“但自己为何会看到刚才的画面？”
那画面究竟是真是假？
她静静回忆着那些画面。
“桃花酿！”
“对，画面里那家酒馆的名字叫桃花酿！”
待会可以让飞凤去查！
沈绾脸色冰冷，似忽然想到什么。
“又是蒻景教！”
这时，小花急匆匆推门进来。
“小姐，招了，那人招了....”
沈绾脸上怒极而笑，好得很！好的很！
敢算计到自己头上！
好得很！
要不是那日苏醒时，她警觉犹在。
不然喝了那碗药，只怕是真着了那些人的道了。
“小花，我的刀呢？”
小花一愣，没想到小姐忽然问这干啥。
“小姐你要干嘛？”
“今夜夜黑风高，宜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