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登高采药，衣冠故人
顾长安离开了京城。
径直朝西边的荡山走去。
本来想骑马的，但想想算了，权当踏青散步了。
所以只叫福伯送到城门口就行。
只是，天黑前，就要赶到荡山脚下。
所以速度还是稍微快一点。
他进山一是为了采药。
二是为了一些旧事。
丞相老爷子的孙女患有肺痨。
今日是在送丞相回府时，遇袭后，那小丫头慌忙跑出来。
但没跑几步，就咯血了。
看来十分严重了。
交谈才得知，这小丫头原来患有肺痨。
这病在冬日最是危险期，稍有不慎便是香消玉殒的结果。
这病在古代就是无解。
但在千年之后，这被叫做“肺结核”，那是治疗方法可就多了。
中医有中医的方法，西医有西医的方法，甚至还有许多的偏方也是很有效果。
正巧顾长安前世大学时就是学医的，还是中医。
因缘际会下，还拜了一个很牛的老师傅。
学到了很多的真本领。
但顾长安并没有立刻展露出来自己能医治的方法。
因为他想看看丞相老爷子，到底是否值得深交。
是否值得自己出手相助。
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这些都不足以判断。
他只想看这老爷子是否真的如他自己言语中显露出来的那般“大公无私”“一心为国”。
他回府后，很快便有人给他送来了折子。
事情果真如他设想的那般。
是丞相的家人犯法了，听说还是丞相的亲孙子，是二儿子的那一房，叫江安。
在沃州强抢民女，还把那姑娘女干杀了。
而且怕事情败露，准备杀那个姑娘的全家。
姑娘的两个兄长逃了出来，到州府告状，差点被害。
两人逃出升天后，直奔京城来告御状。
而江安一路追杀，甚至已经提前来到京城。
在各个府衙门口都安排了死士。
只要那两人一出现，便立刻身首异处。
最终两人见上告无门，便想着杀掉江安的丞相爷爷。
今日顾长安出手只是制住了两人，并没伤及性命。
最后在丞相府的家丁的协助下。
顺利进了官府。
是救个人渣孙子，还是救宝贝孙女。
全在老爷子一念之间。
但知晓最后结果后，顾长安点点头。
这老头值得结交。
其实他想过，丞相如果秉公执法会最多做到的就是不干预，但没想到会做到这一步。
官府很快就在京城抓住了江安。
待官府审理完毕后，一切证据确凿，江安是罪魁祸首无疑。
正准备押入死牢，秋后问斩。
这时，丞相直接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提着一根铁棒直接结果自己的亲孙子。
然后丞相自己到宫里请罪去了。
顾长安明白老爷子为何这样。
因为如果江安不当场被处死，除非陛下亲审，否则江安就死不了了。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那庙堂呢？
只会更甚。
丞相两朝老臣，门生故吏遍布朝野。
虽无结党，但是无形之中已经有了一个联盟了。
这是根本无法避免的。
只要不死，有的是人救江安。
朝堂底线的是斗而不破。
讲究的利益交换。
到那时，老丞相也无法左右了。
独走当然可以，但是代价很大，大到哪怕你是顶级世家也承受不起。
老爷子人这是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啊。
顾长安也没有含糊，哪怕已经临近傍晚。
他依旧选择外出采药。
这样明天早上，就能给自己的新朋友一个惊喜。
今日白天，太阳出奇的好。
积雪却没完全消散。
道路泥泞夹杂霜雪，湿滑不堪。
不过顾长安走得挺稳当，他武功境界不低。
不然也不能打破戎金。
这是他在五岁时，用一个馒头换的机缘。
一个馒头换回了一个师父。
又想起了那些前尘往事。
那个酒楼的老板还好吧？
当年他失约了，被自己踹了一脚。
自己师父如今又在何方？
上一世他虽然没有辞官，但因为娶了沈绾，他便留在了京城，很多事务都交接了出去。
便有时间来寻找自己师父，想把他接过来养老。
但直到他死，他都没找到那个男人。
顾长安知道，没有师父也就没有自己的今天。
看着远处平林渐晦，寒鸦啼远。
顾长安怅然之余，又想到。
自己在这世间也并非孤伶无依，不是吗？
还有很多未完成的心愿。
还有很多挂念的故人。
顾长安渐渐也有些明悟。
第一世，前半生为国征战，后面为沈绾而活。
第二世为赎罪而活。
这一世，他只想为自己而活。
三生三世，他都是孤儿，没谁教他如何去爱一个人。
兜兜转转这么光阴轮转。
他发现原来自己，才是被自己忽略最深的人。
三岁的自己，那个隆冬时节蜷缩在巷尾，差点被冻死的小屁孩。
五岁的自己，懵懵懂懂，师父走时，那个哭得昏死过去的自己。
十岁的自己，那个仗着自己武艺为别人出头的自己，第一次知道有些人惹不起。
十一岁的自己，那个奋不顾身跳进池塘救了一个小女的自己。
十二岁的自己，第一次杀人的自己，杀的虽然是戎金狗，但是他还是吐了，恶心了好久！
......
这些都是自己啊，只可惜自己把他们都忘了。
想到这些，顾长安步子加快了。
心中也是有些急切，希望早点过年，早点过完上元节。
这样就可以离京了。
他想带三岁的自己，去住一下“天香客栈”。
三岁的自己听说，那里是整个东云府冬天最温暖的地方。
他想带五岁的自己，去找师父。
.......
他想带十四岁的自己，去看看杏花烟雨的江南。
听军中老人说，那里的姑娘很水灵。
.......
他想带十六岁的自己，去登临剑阁，拜访剑仙薛布衣。
不知不觉。
顾长安已经来到了荡山脚下。
趁着还有些亮色，顾长安把自己的轻功提到了极致。
顺山而上，没多久便来到了半山一处空地。
然后顾长安便瘫软了下来。
这是前世，他女儿的安葬地方。
.........
前世，他交出虎符前。
一身功力也尽数消散。
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儿顾萍也被九皇子扔到了冬日的湖水中。
他功力消散是必然的，但是却提前了。
有人做了手脚，但他却不在意了。
他求让沈绾，让自己亲手安葬了自己的孩子。
不知为何，沈绾竟想都没有想就同意了。
他抱着女儿失魂落魄的来到了荡山的半山腰。
因为这里是他能离开京城最远的距离了。
他只想让自己孩子离那个女人远一点，也离自己远一点。
下一世投胎到一个好人家。
他觉得自己和沈绾都不配做萍儿的父母。
选这里，也是因为这里冬暖夏凉。
女儿是死在冰冷的湖水中，这是他唯一能为女儿做的了。
因为他的命接下来也不是由自己决定的了。
的确如此，他被押回京城后。
等他的，是千刀万剐。
.........
顾长安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整个人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一样，身上没有半点力气。
他艰难从地上起身。
从背篓里掏出一把锄头。
按照前世记忆的地方，挖了下去。
最终挖出了一个小坑。
然后将准备好的一身小衣服放了进去。
然后砍了棵树，做了块木牌。
在上面刻下一个“萍”字！
这个世界没有萍儿，顾长安既难过也庆幸。
但萍儿永远活在他的心间。
他又掏出了一些糖果蜜饯，一些果子摆在木牌前。
“萍儿，对不起啊，上次父亲走后就再也没有来看你！”
“对不起...”
顷刻间，顾长安便已经泣不成声，随即放声嚎啕大哭。
宛如一匹受伤的野兽。
女儿被那畜生扔进湖里的那一幕，疯狂在他脑海里闪回。
他在千年后的世界，每遇到一个落水的人。
他都奋不顾身去救。
因为他觉得那有可能是萍儿。
顾长安在女儿旁边独坐了一夜，陪女儿讲了很多很多话。
讲千年后的世界，讲他听到的那些美丽的童话。
最终他讲累了。
他躺在地上，看着漆黑的天幕。
今夜无半点星辰。
萍儿，你在何方世界？
你现在又是谁的女儿？
希望你在那个世界有疼爱你的父母，一生顺遂，身康体健，觅得良人，儿孙满堂！
“萍儿，你且看着，那害你之人....很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