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尽头,一座冰晶洞窟宛如巨兽的咽喉,静静等待着闯入者。洞窟内,二十八盏青铜灯散发着幽微的光,却在瞬间,毫无预兆地同时熄灭,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灭了生命。我背靠在由万年寒冰砌成的祭坛上,寒意透过衣衫,丝丝渗入骨髓。眼前,小林——或者说已被杨公魂体占据的躯壳,正用陨铁碎片在冰面上刻划着《青囊奥语》的残篇。他指尖流淌出的荧蓝色血液,如灵动的蛇,渗入冰层,冻结成发光的经络,仿佛在绘制一幅神秘而古老的地图。
“乾山乾向水流乾,乾峰出状元。”他突然用八百年前的汴梁官话吟诵起来,声音在洞窟内回荡,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沧桑感。被晶体覆盖的左眼闪过奇异的星芒,仿佛在回忆着遥远的过往,“这句堪舆诀要写错了,当年我在嵩阳书院刻的原本......”
“你究竟把小林怎么样了?”我怒目而视,攥紧藏着黑驴蹄子的手套,心中的愤怒与担忧如汹涌的潮水。冰面倒映出他脖颈处尚未晶体化的皮肤,那里有块暗红色胎记,与小林锁骨处的胎记形状完全一致,这让我更加坚信,小林的意识或许还在这副躯壳中挣扎。
杨公(小林)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冰碴在空中奇妙地组成了河图洛书的形状。“借尸还魂本就有违天道......”他的瞳孔在人类与八角星芒间不断闪烁,仿佛两种意识正在激烈交锋,“戌时三刻前若找不到真正的天池......”
话未说完,洞外传来如雪崩般的轰鸣,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颤抖。紧接着,九只青铜铸造的浑天仪破冰而出,巨大的齿轮相互咬合,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与北斗九星运转的频率完全同步,仿佛在执行着某种既定的神秘使命。杨公(小林)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按在中央浑天仪上,瞬间,陨铁铸造的黄道圈渗出鲜血,在冰面蔓延开来,形成一幅六十甲子轮回图,散发出诡异而邪恶的气息。
“他们来了。”杨公(小林)猛地扯断脖颈处的晶体脉络,那动作带着决绝与果断,随后拽着我,纵身跃入突然裂开的冰缝。“看水脉走向!地气正在往震位偏移......”他的声音在冰缝中回荡,带着焦急与紧张。
垂直冰缝中的青铜锁链仿佛突然有了生命,如灵蛇般游动起来。每节锁链上的殄文发出幽绿的磷光,在黑暗中闪烁不定,仿佛在诉说着古老而邪恶的咒语。我们飞速下坠,头顶传来饕餮纹方鼎砸碎冰层的巨响,仿佛天崩地裂。紧接着,九名石化的老者竟踏着鼎身碎片御空而下,他们开裂的胸腔里,跳动着陨铁铸造的心脏,散发着冰冷而邪恶的光芒。
“坎位!”杨公(小林)突然将我推向左侧冰壁,他掌心迸发的星芒如利刃般击碎藏有卦象的冰柱。刹那间,寒潮裹挟着青铜锁链碎片形成龙卷,如同一头愤怒的巨兽,将追兵暂时困在震位。而我撞碎的冰层后,赫然显现出一条汉代风格的栈道,腐朽的柏木上刻满了镇煞符咒,那些符咒历经岁月的洗礼,依然散发着神秘的力量。
沿着栈道前行,尽头是一个冰洞。洞内,直径百丈的天池水泛着银汞般的光泽,如梦如幻,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池面漂浮着九具水晶棺,宛如沉睡的巨兽,每具棺内都封存着与杨公容貌相似的尸体,他们手中的玉璧刻着不同朝代的年号,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段不为人知的历史。池中央的青铜树突然开花,然而,枝头悬挂的却不是果实,而是历代杨公传人的心脏,在幽光中微微跳动,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这才是真正的九宫阵眼......”杨公(小林)的晶体化已蔓延至咽喉,声音变得沙哑而微弱,“每个甲子年都需要献祭......”他的声音突然变回小林本音,带着一丝绝望与挣扎,“快把黑驴蹄子塞进我......”
话音刚落,池水突然沸腾起来,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炸弹。九具水晶棺盖同时炸裂,碎片飞溅。历代杨公的尸体缓缓睁开玉石雕琢的眼球,空洞的眼神中透着无尽的死寂。他们手中的玉璧射出光束,在空中交织、拼凑,竟拼出完整的《灭蛮经》残卷。我这才看清经文中被篡改的部分——所谓“镇煞”,实则是将地脉龙气转化为续命丹元,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为了永生的邪恶骗局。
石化老者们突破冰龙卷追至,为首的老者面容扭曲,猛地撕下自己的石质脸皮,露出下面年轻俊美的面容,与他那石化的身躯形成鲜明的反差。“杨济深,你偷了八百年阳寿还不够吗?”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与怨恨,胸腔中的陨铁心脏突然变形为罗盘,随着他的动作,池水随着指针转动形成巨大的漩涡,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杨公(小林)突然夺过黑驴蹄子塞进自己口腔,晶体化的速度骤然停滞。他蘸着荧蓝血液在我掌心疾书:“巽位冰柱藏有......”然而,未写完便被青铜锁链贯穿左肩,整个人被钉在天池边的《无字碑》上。鲜血从他的伤口处涌出,染红了碑身。
碑文突然渗出血泪,浮现出靖康之变时的场景:年轻时的杨公正在用九星锁魂钉将同门师兄弟的魂魄封入地脉,他们的惨叫声仿佛穿越时空,震落了汴梁城的星宿铜盘。原来,所谓镇守地脉的“杨公传人”,不过是不断夺舍重生的寄生体,这一真相让我震惊不已。
“现在你明白了?”年轻老者挥手招来青铜树上的心脏,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每具肉身只能承载六十年......”他突然掐诀,小林尚未晶体化的右眼珠破眶而出,化作浑天仪上的窥管,飞入星图,那场景血腥而恐怖。
天池水突然倒灌入空,形成贯通天地的水龙卷,强大的吸力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卷入无尽的深渊。我拼命抓住《无字碑》的裂隙攀爬,然而,碑体却在掌心温度下逐渐融化,露出内部冰封的道士——正是三日前“死去”的陈道长!他的铜钱眼突然转动,龟裂的嘴唇吐出寒气:“用...用《寒林对弈图》......”
当那张古绢画从防水袋滑落时,池水中的二十八星宿突然实体化,它们的虚影如猛兽般向我扑来。角木蛟的虚影穿透我的胸膛,就在我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它却在触到古画上的九宫阵时化为青烟。杨公(小林)趁机挣脱锁链,晶体化的右手插入自己胸腔,扯出跳动的九宫阵眼——竟是我们在实验室见过的鎏金罗盘!
“乾坤倒转!”他将罗盘砸向青铜树,伴随着一声巨响,九颗心脏同时爆裂,鲜血溅满了整个冰洞。年轻老者发出不甘的咆哮,在溃散的星图中化为青铜碎屑,随风飘散。天池水瞬间冻结,将历代杨公的尸体永远封存,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小林瘫倒在冰面,晶体化开始从指尖褪去,他的眼神中透着疲惫与解脱。“真正的天池水...在画里......”他指着《寒林对弈图》上樵夫的酒葫芦,声音微弱却坚定,“杨公把最后的地脉灵枢......藏进了画境......”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冰层时,九星锁魂钉的诅咒暂时平息。但我们都知道,下一个甲子轮回的倒计时,已经在北斗第九星隐元的位置悄然亮起,一场新的危机或许正在黑暗中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