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惜芙找了个没有碎片的角落坐下,张口便是轻轻的一句:「闹够了吗?」
凌祈原一顿,松开了任轻欢,回过身来看向程惜芙,低声唤道:「母妃」
「原来在二皇子眼中还有本宫这个母妃?」程惜芙挑眉。
凌祈原就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般垂下双手,低头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打算退让。
「你是觉得欢儿没死很可惜,想亲手把她杀了吗?」程惜芙的视线绕过凌祈原,看向软软地瘫在床上的任轻欢:「要本宫替你把各宫的人都召来,看着你动手吗?」
「母妃.......」凌祈原的声音微扬。
「还唤本宫做什么呢?」程惜芙的语气更冷:「二皇子手握重兵,连父皇也不认了,还认本宫这个母妃?」
「母妃,您明知道......」
「够了!」厉声打断:「这是太子妃的寝殿,二殿下不宜久留,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凌祈原瞪着那双和程惜芙一模一样的风眼,还待反驳,他的母妃已一掌拍在桌上,用力之大,竟把桌上仅余的药汤震翻。霎时间,殿内飘满了苦涩的药味。
「出去!」
祈原回望着程惜芙,眼内有着滔天怒火。相苏不自觉地闪身向前,用半个身子挡在母子俩之间。
程惜芙却没有半丝退缩,柳眉一挑,只重复问道:「还不出去吗?」
她的声音很轻,不知怎的却更具力量。凌祈原眨了眨眼,终究是没有与母妃对峙下去,缓缓低下头来应道:「是。」
说完,又忍不住再次回头望向任轻欢。
床上的女人对周遭发生的一切似无所觉,悄无声息地躺在那里。
凌祈原一咬牙,回头又与母妃对望了一眼,终于还是大步迈开,走了出去。
人离开了,空气像是再度流通了起来。相苏暗暗松了口气,退回程惜芙身后,不安地望着主子的背影。
幸好,二殿下还是愿意听娘娘的。
而程惜芙的注意力始终停留在同一个地方,双眼冷冷地瞅着任轻欢的方向。
好半晌后,才开了口:「太子妃若是有话,就快说吧。」
闻言,床上的女人缓缓地眨了眨眼,又动了动十指,像是要费点时间把身体唤醒般,一点一点地侧过身来撑起了自己。
「欢儿见过娘娘。」她的嗓音沙哑无比。当人坐定了以后,颈上那道深深浅浅的紫红色伤痕便显露无遗,叫人触目惊心。
程惜芙眸光一闪,道:「你做了这么多事,不就是为了要见本宫吗?」
「娘娘果然是个聪明人」轻欢无力地勾起嘴角,沉声答道。
程惜芙冷冷一笑:「本宫的儿子也不是个蠢材,只是每当碰着了与你有关的事.....也算是栽在你手上了。」
任轻欢没有正面回应程惜芙的话,只用沙哑的声线继续说道:「娘娘,欢儿想要求问一件事。」
「本宫不知道凌承业到底是生是死。」程惜芙没有等她问出口来:「如果这就是你想知道的事。」
任轻欢沉默下来,幽幽看着程惜芙。
「娘娘又怎会不知呢?」她是凌祈原的母妃,无论事前知情与否,到了如今这个境地,难道凌祈原还会隐瞒她不成?
「任轻欢,你知道原儿把圣上拘在龙翔宫了吗?」程惜芙瞅着任轻欢,眼中没有悲喜。
「欢儿......略猜到一二。」
「没想到,圣上和原儿的关系就这样毁于一旦了」程惜芙抿唇一笑。在那笑容之中,终于浮现了淡淡的哀伤。
任轻欢垂下头来,不知该说什么。
「你说,本宫是要帮着儿子去胁迫圣上改立太子?还是该替圣上收拾这个不孝子,把他处死了?」程惜芙一问再问:「若你是本宫,你会怎样做呢?」
轻欢仍旧沉默,没有回答。
程惜芙却没有打算放过她:「嗯?」
任轻欢缓缓抬头:「娘娘先是圣上的皇贵妃,然后才是二殿下的母妃。于情于理,忠君爱国也应在母子亲情前面。」嗓音没有半丝起伏,背诵着一个标准答案:「圣上宠爱娘娘,若二殿下愿意回头,娘娘再为他多加求情,圣上看在娘娘的份上,定会饶过二殿下的。」
「是啊,不就是如此简单吗?」程惜芙勾着嘴角:「太子妃真是句句在理呢。」
然后,两人便陷入一片静默,无声对望着。如果事情真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那该有多好。
「你知道,本宫当初为何不让你嫁给原儿吗?」
「请娘娘明示。」
「在你的眼中,本宫看不到原儿的存在。本宫就这么一个儿子,总想着要给他最好的一切。却没想到,在本宫这傻儿子的眼中就只有你一个。程惜芙用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如果当初本宫遂了他的意,今天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事端了?」
任轻欢紧抓住被褥,指尖发白。
「任轻欢,如今本宫再问你一遍,若能重选一次,你愿意嫁给原儿吗?」程惜芙站在那里,眸光深深。
她愿意吗?
「娘娘,无论您再问多少次,欢儿的答案还是一样。」
不会!她不会嫁给凌祈原。她的心,从来没有改变过。
「很好。」程惜芙冷静地颔首:「想来也是。」
「娘娘......」任轻欢看着她的姨母:「就像您,也从没后悔过嫁给圣上不是吗?无论经历了多少事,若能回到最初,您还是会作出相同的选择.......欢儿,就只是想陪在太子身边而已。」
程惜芙的脸波澜不惊,以一种透彻的眼神注视着任轻欢。然后,她蓦地回身走向大门。
在绕过屏风前,她再一次别过头来,以逆光之姿望向任轻欢,那张侧脸的线条,很利落,很耀眼。这就是举世无双,权倾六宫的程皇贵妃。
「本宫并不知道凌承业是生是死。」她幽幽开口:「但是本宫能够答应,不会让原儿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