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场好雨。”
雷声阵阵,伴随着穿林打叶声,在陈年面前形成了一层层珠帘。
陈年手持桃木杖,仰望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山雨。
“也不知道新丰县怎么样了。”
陈年将手伸入雨中接下一串雨珠,感受着触手的冰凉,他哑然失笑。
新丰县城中的妖孽已经被他尽数净空。
有那神女登神的传说和城隍的天箓传承在。
以那薛娘娘的聪慧,掌控局势简直轻而易举。
明年时日一到,神女安然无恙,那神女传承自解。
与其担心新丰县,倒不如多注意点前方的庄子。
“人马上就来了,再不快点,就占不到地方了。”
陈年摇摇头,甩掉手上的雨水,迈入雨幕向庄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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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伙儿加把劲儿!前面就快到了!”
“只要天黑之前赶到,这次的工钱涨三成!”
张三爷一边扯着沙哑的嗓子吆喝着,一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山风夹杂着骤雨,顺着斗笠和蓑衣的缝隙不住的往身上钻。
张三爷却完全顾不上这些,他沿着车队,来回检查着着车上油布和茅草,生怕留下一丝缝隙。
这阵雨来的太急了,上千石的粮食,若是受了潮。
按照这八九月的天气,不出三天就会生芽,一个不小心,这一趟就全废了。
即便是家大业大的张家,骤然遭受这等损失,也得缓上好久。
“咔嚓~”
一道炸雷响起,正在前行的车队陡然停了下来。
“前面怎么回事?”
本来就心急如焚的张三爷,心情更加烦躁起来。
他一边大声问着,一边顺着车队向前走去。
“三爷!前面有驴子受惊乱跑,陷在泥坑里了!”
张三爷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但是看着那长长的车队,他硬生生把气压了下来,大声吆喝着:
“都检查一下,驴子的耳朵堵好没有!别再惊着了!”
“来几个人,一人三百个大钱,上去推一把!”
他是个生意人,知道越是这种情况下,越是不能打骂。
否则一旦人群起了逆反心理搞些小动作,损失最大的就是他,就算能秋后算账,损失也挽不回来。
顺着车队走了一段,张三爷突然停下脚步,对着身边跟着的伙计说道:
“德全,你去前面看看,能推上来就推,实在推不上来,让他们从车上卸下两袋粮食垫上去。”
“天黑之前一定要赶到那处庄子,我去后面看看,让伙计们放心。”
德全跟着张三爷也有些年头了,对这位爷的脾气深有了解。
不过对张三爷提到的山庄,他心中还是有些疑虑,小声问道:
“好的,三爷。不过那处庄子听说不太平,这荒郊野岭的,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张三爷眉头一皱,略带怒意的训斥道:
“什么时候了,不要瞎说。不去那里,别说粮食,这么大的雨淋上一夜,这么多人有几个能扛得住的。”
这是家生子,与主家休戚相关,所以张三爷才敢训斥几句。
训斥完,张三爷立马就安慰道:
“不太平,也是几个愣头青不懂事,乱闯闹出来的。咱们这儿百多口人呢,就算有点什么东西,也不敢随意乱来。”
“再说,后面不是还有个顺路的术士吗?”
说着他左右看了一下,看到没人注意,压低了声音道:
“要是还不行,到时候你找几个信得过的,寻两个搭便道的孝敬上去。官道边上的东西,一般胃口不大。”
德全一听,顿时明白了这位爷的打算,沉声应道:
“明白了,三爷,我这就去办。”
德全走后,张三爷也顺着车队向后面走去,他还要去安抚一下那些伙计们。
百十人的车队,前后拉出一里多远,天马上就要黑了,加上这大雨。
车队骤然停下,要是不让后面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很容易发生一些意料之外事端。
事实证明,张三爷的决定是正确的,等他来到车队末尾的时候,一群人正在不停的嚷嚷。
要不是那个年轻的术士在极力劝解,这群人早就赶到前头去了。
看到张三爷冒着雨赶来,这群人才安静下来。
即便是张三爷已经在尽力避免发生意外了,车队赶到庄子的时候,天也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此时庄子里闪着点点火光,看样子早已有人先行一步。
张三爷也没有在意,出门在外,这种情况可是太常见。
这是官道,少有盗匪、妖邪,他们这么大的车队,就算遇到,也不太惧怕。
张三爷交代好德全,带着几个护卫一马当先,向着庄子赶去。
百十人的车队,动静不小,提前打个招呼,也免得引起什么误会。
这处庄子不小,不过年久失修,相当一部分的房屋和围墙都已经倒塌,亮着火光的是庄子中间一个大户的正堂。
此时,堂中已经有了十几人,看到张三爷带人进来,都不由将目光投了过来。
“诸位安好。鄙人姓张,乃是一介行商。中途遇到天降暴雨,带队到此避雨,若有打搅之处,还请诸位见谅。”
张三爷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堂中众人。
厅堂中心的火堆旁,应该是几个抱团的游商,货物不离左右,那做派骗不得人。
右侧人最多,看起来像是组队赶考的士子,还有人带着书童。
左侧的人最杂,三个携刀抱剑的江湖人、还有两个穿着长袍戴着斗笠,两拨人各自占据了一个角落。
最奇怪的是左庭中央坐着的一个年轻人,看起也像是一个赶考的士子,却没跟右侧几人混在一起,反而单独在中央盘膝而坐。
荒郊野外,孤身一人,身边只有一根绑着葫芦的木杖,甚至连个行李都没有。
张三爷眉头一皱,顿时熄了靠着人多势众占据正堂的念头。
这年头独身上路的,不是有本事在身,就是有麻烦在身,无论哪一个都不好惹。
“原来是张掌柜的。都是来避雨的,我们也不过是早到一步而已,哪里说的上打搅。”
“再说这荒郊野外的,都不太平,多一分人气,大家伙儿心里也踏实点。”
堂中众人,只有游商冲着张三爷拱了拱手。
他嘴上说的客套,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张三爷偷偷看了一眼左侧的年轻人,对着游商拱手回道:
“多谢掌柜的,商队骡马众多,还有不少搭便道的同行,动静比较大。在下前来跟诸位打个招呼,免得等下引起什么误会。”
“诸位放心,我们会在其它屋舍寻找住处,不会打搅各位。”
张三爷转身对着几个护卫低声安排道:
“你们两个一组,去看一下旁边的屋子,找几间不漏雨的。”
他自己则是带着两个人,冒着雨向着车队走去。
在张三爷转身的同时,左侧厅堂中。
早他们一步到来的陈年,端坐中央摩挲着手中的桃杖,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呢喃:
“终于来了吗?等你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