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里,莫爻与任声晚在白日里,几乎难见一面。
任声晚每日去登山,他像个热爱自由的背包客,足迹踏遍 c01 的每一座山峰。
前半生未得的自在,在生命烛火摇摇欲坠的时候,反而捞着了一二。
而莫爻则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那夜他抱着任声晚哽咽的那句“不要躲着我”,其实还有未出口的下一句——我自己会走,离你远远的。
晚上他们都会回家。
可那晚锁窗后,任声晚再未在窗台见到那只可爱的小猫。
......
这夜,莫爻不知从何处归来,身上血迹斑斑。
他洗了个澡,便回房躺下。
近来,他惊讶地发现,即便没有任声晚在身边,自己也能安然入睡。
他伸出手,凝视着手腕上的红珊瑚。
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对着某个人说:“所以,没有戒不掉的毒品。”
“任声晚,任玄烨、任郁......给我点时间,我会让一切回到正轨。”
灯光将珊瑚珠子照的通透莹亮,在莫爻的眸中落下了一点红。
视神经将这一抹红传导至大脑的视觉中枢。
视觉中枢经过进一步处理、解释和识别,传递出来的信息是——红色珠子。
“没有谁是非谁不可的,任声晚。”
他放下手,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
莫爻这些天一直在做一个相似的梦。
梦中,无数骷髅手从地下破土而出,疯狂地拽扯着他,似要将他拖入九幽地狱。
而在他的对面,站着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
只不过,那人双目赤红,眼尾的血色暗纹若隐若现。
乍一看,和他展开杀戮领域时的形象很像。
“你还不明白吗?你天生带煞,没有人会爱你的。”
“他喜欢你,不过是一时新鲜,好奇心驱使。你看,等你上钩了,他就不要你了。”
“你又成了那个被人嫌弃的可怜虫。”
骷髅手紧紧拽着莫爻的四肢,他拼命挣扎,手臂青筋暴起,怒声喝道:“滚开!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赤瞳莫爻勾唇一笑,眼尾的血色暗纹明灭不定,为那张乖巧的脸增添了几分诡异的妖媚。
“我就是你啊,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赤瞳莫爻耸了耸肩。
“切。”莫爻挣扎着冷笑一声,“我没你这么骚。”
“呵呵~~何必压抑自己呢?你可知,因为你总是压抑着自己,所以,你从来没有发挥出杀戮圣歌真正的力量。”
赤瞳莫爻轻一挥手,那些拽着莫爻的骷髅手突然更加疯狂了。
阴森刺骨的阴风如万千利刃割过空间,肆意呼啸,疯狂肆虐。
刹那间,无数血色骷髅头凭空出现,如士兵般整齐排列,严阵以待。
莫爻抬眼望去,只见骷髅头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
它们张开血盆大口,阴风穿过骷髅头,发出凄厉的呜咽,仿佛是激昂的战歌,令骷髅兵们战意高涨。
赤瞳莫爻突然从莫爻身后探出个头来,“释放你的天性吧,莫爻,你本就为杀戮而生。
只要你愿意,世间英灵皆可任你驱使。
你明明手握血染苍生之力,却任由他人践踏。
小时候如此,现在依旧如此,何必呢?”
说着,赤瞳莫爻突然发出狠戾的笑声。
“哈哈哈哈~你看,你喜欢的那个人,你明明对他那么好,他却只会拿枪指着你,你不恨吗?”
此话一出,正看着“士兵方阵”发愣的莫爻,突然像是被扯断了某根弦。
温顺的小猫,向另一个自己露出了獠牙。
“你他妈给我闭嘴!!!”
然而,赤瞳莫爻并未被他的喝止所震慑。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一刀捅死他吗?他就在隔壁。
去吧,带上你的刀。
你只要拉开这扇门,他就会永远消失在你面前。”
......
隔壁,任声晚坐在床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通讯器。
解锁、滑动、锁屏,这个动作在二十分钟里重复了三十七次。
小幽问道:“主人,您现在是不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像被人挖走了一块?”
“嗯。”任声晚轻轻点头。
“哎~”小幽无奈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任声晚疑惑问道。
“你们人类实在是太复杂了,我不明白。”
“哪里不明白?”
“你们总会为一些自己臆想的事情而担忧,并因此修改现行的行为模式。
动机是虚幻的,可行为却是真实的,我怎么也算不出这种行为机制的有利之处。”
“哦?”任声晚挑了挑眉,似乎这个议题勾起了他些许兴致,“比如?”
“比如,您为了不想以后莫爻面对失去您而痛苦,你现在拒绝了他。
前面的动机,是您臆想的,它并未发生。
可您拒绝了他,这个当下行为是实在,已发生。”
“可这动机现在未发生,但是确认未来必定发生。”任声晚反驳。
“您确认必定发生,是因为您下意识地摘掉了中间所有的变量。”
任声晚:“额......”
“起初,您以为莫爻不喜欢您,所以您避着他,让他不要对您产生感情,同时也让自己不至于陷得更深。
可是现在,莫爻已经爱上了您了,您还拒绝他。
他已经产生了感情,这是既定的事实,是被您忽略的变量。
这种情况下,您不仅避免不了他未来的痛苦,还增加了从现在到未来这个区间的痛苦。
所以,我怎么算,都不划算。”
“我知道的,小幽。”任声晚沉下眼睫,神情落寞,“但人类的情感是多变的,或许过段时间他就放下了。”
“您也说是或许咯。”小幽虽没有手,却做出了摊手的动作,“这又是您臆想的动机。主人,您是在思维上进行套娃。”
任声晚:“额......”
......
“闭嘴!闭嘴!你敢动他,我一定会杀了你。”
莫爻恶狠狠的瞪着对面的赤瞳,眼神中的警告意味昭显。
赤瞳莫爻轻笑,“我就是你,你又如何杀得了我?”
说着,赤瞳莫爻突然张开双臂,径直向后倒去,倒在了身后的血骷髅群上。
“杀戮之主,和我们一起,坠入深渊吧!”
说着,无数只骷髅手自他周身的地面伸出,将他拽入了地下深渊。
空间内的血骷髅此刻突然集体消失了。
四周突然一片漆黑,浓得仿佛化不开的墨汁,让人完全无法分辨方向。
莫爻孤零零地站在墨色中,手中红月微微震颤。
尖锐的阴风刮过他的脸,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道狰狞可怖的伤痕。
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而赤瞳莫爻的笑声,依旧回荡在这片空间,刺的他耳膜生疼,大脑发晕。
他的双耳也开始渗出了血痕。
莫爻对身上的伤痕浑然不觉,他四下张望,大喊道:“你给我滚出来。”
嗒——嗒——
鲜红的血液从脸上的伤口缓缓渗出,顺着脸颊滴落地面,发出嗒嗒的声响,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
“主人,您已经遗憾了三千年了,还要继续吗?”
任声晚低下头,握着通讯器的手微微颤抖,“我......”
“他未来必定会痛苦,这已经是既定事实。再此之前,若给他一段美好光景,于他于您,都是收益。
我算来算去,还是这样才不至于亏的太惨。”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任声晚若有所思的喃喃道,“小幽,你是个智者。”
“主人,这其实是很简单的逻辑,是您失去了理智,被情绪主导,才无法冷静思考。
我搜罗了许多您这样的案例,发现他们的做法都和您一样,所以我才说人类太复杂。”
任声晚轻叹了口气,“小幽,你一直想搞懂人类的情感,可有时候,我会希望你永远不要学会。”
小幽似懂非懂,说道:“那您要去找他吗?
莎士比亚曾说过,在时间的大钟上,只有两个字 —— 现在。”
......
墨色中,莫爻静静地站定身形,缓缓闭上了眼。
澎湃的精神力四散开来,犹如灵动的触手,在黑暗中不断探索、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忽地,他的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抓到你了!”
......
任声晚放下通讯器,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
脸上的喜悦,像是要去迎亲。
......
莫爻朝着感知的方向,催动疾星,瞬间便抵达目的地。
随即,翻转手腕,手握红月毫不犹豫猛的刺了出去。
噗嗤——
随着噗嗤一声响,温热的液体顺着刀身流到了莫爻手上。
感受到了液体的温度,莫爻深吸一口气。
漆黑的空间里,血腥味涌入鼻腔,他才缓缓抽出红月,甩了甩手。
“不是说我杀不了你吗?”
红月突然剧烈震颤,发出阵阵哀鸣。
莫爻皱眉,“红月,你怎么了?”
“阿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