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闹归玩闹,他们也没忘记过正事。
他们一直留意着人群,发现其中有小部分人和他们一样,保持着高度警惕。
这些人看起来并不像其他参与者那样放松和享受,反而显得有些紧张和戒备。
看来也有不少人觉得这场交流大会意义不明。
圣辉帝国一向行事霸道,估计很多小国都是被迫将人送来的。
可这场接风宴却全程和平,连一件推搡事件都没有发生。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可蕾娜的气场始终笼罩着整片城堡区域,却又很异常。
她就像一个掌控全局的女王,只要她不说散场,这场狂欢似乎就永远不会停止。
任声晚躲在那片灯光昏暗的区域,琢磨着怎么才能不惊动蕾娜,不着痕迹的离开。
要不让玄烨来吧?
任玄烨拥有的罪梦,实质上就是冥幻蓍自带的精神操控能力。
严格的说,这不算后天觉醒的异能,而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技能。
主神司级别的天赋技能。
难怪每次只要任玄烨出手,他都能无视境界。
这让任声晚一度没有搞清楚罪梦的极限在哪里。
可是,蕾娜毕竟是个圣境,是如今觉醒者中最高的一层境界。
他们这帮人虽然和夜明央、卜凡这些圣境都打过交道,但打架可不敢想。
以至于,他们对圣境的实战能力,概念还是很模糊。
而交流大会的日程,除了今晚的接风宴,剩余的也就两天时间。
蕾娜不可能把他们困在这里两天吧?
任声晚垂眸沉吟时,眼前那抹本就朦胧的光影忽然被暗色笼罩。
他下意识抬眼,恰与莫爻凝视的目光相撞。
逆光中,莫爻的身影被窗棂切割成半明半暗的剪影。
额前碎发被从窗户挤进来的穿堂风掀起几缕,碎发下那双眼睛在黑夜里沉如深潭。
他沉着脸,语气中带着强烈的质问意味,“任声晚,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那儿?”
他睫毛微颤,瞳孔微微收缩,一双猫眼快被他挤成了角度尺的形状,连眉尾都绷出凌厉的弧度。
那是一种猫咪自认为凶神恶煞的威慑姿态,却在暖光勾勒的侧脸下,显出几分奶凶的稚气。
在人类眼中,那凶恶毫无杀伤力,反而叛逆的有些可爱。
面对莫爻的龇牙炸毛逞凶,任声晚脸上没有丝毫情绪。
“人家找你,又不找我。”
他语气也是轻飘飘的,轻得像飘在风里的柳絮。
莫爻感觉任声晚本人也很像柳絮,飘忽不定。
他会随气流晃到你近前,待你指尖刚要收拢,掌心跳动的热意便惊得它旋出半道银弧。
若放任不管,它便真的追着风,飘向望不到边际的远空。
莫爻往前半步,“那你也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那儿啊。”
“我看你们聊的很开心啊。”
“你哪只眼睛看......”
莫爻的话突然哽在喉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对啊。”他喉结重重滚了滚,忽然凑近任声晚,“他说......他,喜欢我。”
莫爻逼近的呼吸拂过任声晚耳垂,带着某种隐秘的试探。
音调在';喜欢';两个字上打了个转,又在';我';字干脆利落的落下。
话毕,他的目光便死死锁住任声晚。
似要把他的每一条肌肤纹理都烙印于心,以便对比这人神情是不是真的毫无变化。
任声晚喉间突然泛起青杏般的酸涩,舌根发紧,面上却依旧水波不兴。
“那你好厉害。”
莫爻:......
莫爻长长地泄了一口气。
他像只斗败的小兽,终究卸了浑身尖刺,软软地靠在任声晚肩上。
骄傲可以暂时委顿在尘埃里,但此刻必须抓住这抹飘忽的絮。
否则怕它真的随了夜风流散,再寻不着踪迹。
莫爻埋在任声晚肩头的布料里,带着未消的怨气闷声嘟囔:
“任声晚,你要是以后死了火化烧成灰,你的嘴都是硬的。”
任声晚想了想,竟在这话题里生出了几分认真,“我应该不用火化。”
他预料中自己的死法,应该是被灵力撑爆身体,爆体而亡,炸的血肉横飞。
同时神魂也不堪承受,魂飞魄散。
他不是很在意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死法,所以,说的也很坦然。
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今晚吃什么。
莫爻却猛地抬头,眉心拧成结:“为什么?”
他郑重其事的一问,得到的却是轻描淡写的一句, “我喜欢土葬”。
莫爻不再追问,只是和任声晚一起,并肩靠在墙上。
任声晚才十九岁,为什么说到死亡时如此坦然?
像是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一副活够了的样子。
他对这个世界一点留恋也没有吗?
我呢?
任声晚对于死亡的坦然,像冰锥刺在莫爻掌心,疼得他想转移话题。
望着远处攒动的人影,莫爻开口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任声晚摇了摇头。
半晌后,任声晚再度开口,“你们聊什么了?”
“啊?”莫爻先是一怔,任声晚这话问的突兀,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随后又是一喜,胸腔里有雀跃的鼓点在撞。
他是关心的吧?没错吧?
这回不是我自作多情了吧?
“咳咳......”莫爻清了清嗓子,手指在自己鼻尖无意识扫了扫,仿佛在擦拭偷笑的痕迹,“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嘛。”
“四五个字,用得着说这么久?”
“干嘛啊?哪有一来就那么直白的,那不得铺垫一下啊?”
“怎么铺垫的?”
任声晚的追问,语气依然很冷淡,却又层层递进,分毫不让。
莫爻扭过头看着任声晚,复又凑近压低声音说道:“任声晚,你在吃醋吗?”
任声晚白皙修长的手直接覆在他脸上,将人一把推开,随后说道:
“飒比原名彼得沃森,是如今圣辉帝国首脑的第七个儿子。”
莫爻被任声晚推的仰着头,仰天就是一句国粹。
“卧槽!你这么快就把人家户口给扒了?”
“我不用扒。”
“等一下,等一下,你是说他是个皇子?”
任声晚冲他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莫爻眼睛瞪得溜圆,“我嘞个骚刚,我勒个老天奶......”
“所以,这么大一个线索切入口,你就一点东西没套出来?”
说完,任声晚忽然神情一转,眉眼弯弯的对他笑了起来,语气调皮又戏谑,“你不行啊,脏兮兮~”
可是,说完之后,他自己又愣了一下,随即偏过头去。
自空蒙云海回来之后,锁住其他三位的那把锁,就开始出现松动的迹象。
刚才他一个分神,就让任玄烨挤了出来。
莫爻则在他的这个神情切换中,将自己那个“什么灵体不灵体的,全都是他自己”的猜想,从问号划上了句号。
“我又不知道他是谁?你不早说。”莫爻当然不能承认自己不行。
“你也没问啊。”
“那我现在去找他。”
莫爻说完作势就要走的样子。
却在刚迈开步子时,感觉后背传来了瑟瑟凉意。
他笑着转身。
“任声晚啊~”莫爻没忍住在他脸上揪了揪,“你还是这样昏聩的时候可爱一点,昏君。”
“所以,你们到底聊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