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去保定府当一个县令吧,地点就放在唐县吧。”赵恒‘犹豫’了一番说道。
“唐县?保定府?”秦朗听着这两个词挺熟悉的,只是想不起来在何处听到过。
秦朗思索起来,不多时和春兰嘴里的倒霉蛋官员联系起来。
这可不就是那上任不及就嘎掉的县所在地嘛。
这边秦朗还在思索这个地方,那边寇准就已经蹦起来了。
这官家是铁了心要玩死秦朗啊,寇准心下一凛。
“官家,这不符合我朝常规,新科状元要么入翰林当编纂,要么去六部任主事。
这外放到一个小县城当县令,岂不是屈才,如此做法也未免会让天下学子寒心啊。”
寇准果真老奸巨猾,一下就把赵恒的安排,抬到了所有学子的对立面。
你敢把秦朗送去当县令,那你就是不尊重天下读书人。
往大了说就是不尊重所有的士族。
这锅没人能背的动,起码在此时的大宋那是任谁都不敢触碰的禁忌,就连皇帝也不成。
“丞相多虑了,朕只是对秦朗一人这样安排,哪有上升到天下士子呢。”赵恒笑道。
“官家,微臣以为,此等风气不妥,不可开此先例。”寇准果真是头铁的典范。
丝毫不在意的赵恒给的台阶,继续强硬道。
“那你待怎样?”赵恒脸上逐渐阴沉,这家伙是给脸不要脸了。
“微臣以为,秦朗当入翰林,担任编纂。”寇准跪地道。
既然争取不到让秦朗来兵部或者枢密院发挥才能,起码让他把小命保住了。
主战派的种子选手,可得保护好,这保定府是个什么玩意,身为天下宰相,他心里明镜一般。
“不可,朕意已决,秦朗只能去唐县任县令。”赵恒脸色铁青道。
“官家...”寇准还想硬刚、
“陛下,微臣有本奏。”孙启智看气氛不对,立马适时的站了出来。
“讲,要是还是劝说朕,让秦朗入翰林,那你就别说了。”赵恒先看了一眼孙启智补充道。
“官家让秦朗去唐县任县令,微臣以为这无不可,毕竟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有命不可不从。
只是县令一职确实有亏待状元之嫌,让百姓误解我们朝廷不公。
故而微臣以为,这秦朗可任保定府别驾,兼任唐县县令。
这样既全了官家想要锻炼秦朗的目的,又堵住了悠悠众口。”
孙启智跪地郑重的道。
“保定府别驾?从五品,一个新科状元,要任我大宋一府之地的实权别驾,当真是我大宋无人?”
赵恒怒目圆睁,他对孙启智提出的这个想法感到荒唐。
能掌实权的哪个不是经过磨练的老手,让一个毛头小子去当,那不是在坑他。
“陛下,此乃权宜之计,望陛下恩准。”孙启智跪地道。
他为吏部之首,当然更知道保定的凶险,那地方说是宋占区。
可实际上与大辽接壤,辽国强势,虽然签订了澶渊之盟,但依旧劣性不改,时常掠边。
宋朝势弱,实际对保定府各县掌控力量都很弱,故而才有县令未及任上就惨死半道的悲剧。
官府力量薄弱,更导致那里的盗匪四起,俨然已经变成了一片灰色地带。
除了离保定府城稍近的几个县能安稳些,其余的那些县根本和化外之地一般。
所以孙启智的计划是让秦朗暂领了保定府的别驾一职,遥掌唐县,自己就在府城哪也不去。
四年任期满了,官家对他的怨气稍稍小些,自己和寇准再想办法把他平调其它安稳地方。
先在保定府活命再说。
“哼,权宜之计,权宜之计,朕都受够了这些权宜之计。
澶渊之盟朕妥协了,权宜了,结果呢?辽狗有停下他们嚣张的步伐吗?”
赵恒起身在龙椅前踱步。
满脸烦躁的他,让朝堂上的诸臣工都噤若寒蝉,生怕一个不小心殃及池鱼。
“官家,此时和澶渊之盟不可同日而语,我觉得孙尚书之言有理。”寇准可是对澶渊之盟有最深的发言权。
这老小子一身铁骨,从没投降妥协的意思,不是当时的副相裹挟了大多数官员的想法。
他肯定不会主张通过澶渊之盟的。
所以他站出来说话,连赵恒都不能反驳。
“那就依孙爱卿所言,让他任保定府别驾,回乡省亲半月后就去上任吧。”
赵恒似乎做了很大让步一般,才勉强同意了孙启智的请求。
在诸位臣工看来,秦朗是亏了,大亏特亏,好好的京官没了,流落到苦寒之地受罪。
要知道京官天然高一阶,从五品的翰林院编纂,和地方四品大员平起平坐那是看的起那四品官。
只有意有所图的赵恒和心怀不轨的秦朗知道,这波赚大了。
父与子隔空对视,好似都看到了其眼中的喜色。
“秦朗接旨。”
赵恒起身直接口述圣旨。
“兹任命,天禧八年,恩科状元秦朗,领保定府别驾一职。
兼任唐县县令,望秦朗在别驾之位上能有所竖建。
上不负皇恩浩荡,下不负黎民百姓,能践行你那当官不为民做主的诺言。
保定府局势复杂,特赐便宜行事之权。
钦此。”
一篇大白话的圣旨,就这么水灵灵的被赵恒口述出来。
秦朗跪地领旨谢恩,虽然和预期的不同,他原本是想去亳州老爷子手底下混呢。
现在一通操作,自己和老爷子官阶上只差半级。
他现在是穿红袍坐县衙,再升下去,不就把老爷子的位置都顶了。
所以不去亳州也好,去了让老爷子眼红。
至于他们说的危险乱局,对一般的县令当然是危险了。
可是我是谁,我是秦朗啊大哥,经过亳州匪患成长起来的大佬,现在单单近卫队都过200骑兵。
有实力在手,到哪哪的势力不得跪喊,清汤大老爷来了。
有扎刺的,那让他们尝尝什么叫铁拳的制裁。
真理只在铁蹄覆盖之下。
便宜行事的特权更是让秦朗眼光发亮,这不是给猛虎套上了钢爪子,更加如虎添翼了。
不是赵恒此刻满脸的不满,秦朗都快笑出声了都。
什么,你说200骑兵不够,那是你对骑兵,特别是这甲胄齐全骑兵误解太深。
一般的盗匪遇到他们基本白给。
就算是辽国的精锐皮室军,真相当数量遇到秦朗的近卫队,那也得坐下。
保定府毕竟是大宋的领土,成百出现在宋国境内,再起战端辽国也顶不住。
澶渊之盟就宋国不想打吗?辽国要还有继续打下去的能力他们早杀穿了。
所以秦朗这200骑兵队就完全够用了,这一行看似危险,实际上一点事没有。
当然若是没有王震霆安排秦朗进府军,让他攒下这些家底,那这一路也确实凶险,根本活不到任上。
所以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之前吃过的苦,那一定就是以后享福的原因。
跪在地上领旨的秦朗,牙嗞的牙花子都快露出来了。
赵恒宣读完圣旨后,便直接快步离开了大殿,连退朝都没宣布,可见心情之‘气愤’。
秦朗得了便宜,接过马保递过来新誊写好的圣旨就要走。
可是被孙启智喊住了。
“秦大人,等等。”
“孙尚书找下官有何事?”秦朗疑惑,这不都开完会了,还有啥要交代的吗?
“你我住处相近,一起走,一起走。”孙启智拉着秦朗的胳膊故作热烈的道。
寇准原本也想和秦朗说话,不过看着孙启智已经拉上秦朗了,只得作罢。
等秦朗上了孙家马车,孙启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这瞬间的变脸让秦朗满心佩服,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刚刚还看着满脸和善的小老头。
一瞬间就变得冷酷起来。
“你知道官家不喜你吗?”孙启智冷声道。
“知道啊,主战的理念和官家的想法相悖,给我穿小鞋很正常啊。”秦朗知道有此结果,所以并不在意。
“你可知道你即将上任的唐县县令,那是个什么地方么?”孙启智话锋一转道。
“知道啊,不就是保定府下的一个县城嘛。”秦朗满不在乎的道。
“愚蠢,知道官家不喜你,还能安排你去一个正常的小县城?
美的你,这唐县就是保定府的龙潭虎穴。
这次去唐县走马上任,若稍不慎,连活着到唐县都是奢望。”
孙启智冷着脸严肃的道。
不是害怕自己的姑娘当寡妇,鬼才跟这惫懒的小子说这么多。
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孙启智就一阵气闷。
主要还是怕自家女儿伤心,对他绝对没有惜才的可能,孙启智这样告诫自己。
“那咋了?”秦朗瞪着大眼道。
“你是不懂什么叫活着就任吗?稍不慎,你会死在那。”孙启智吹胡子瞪眼加重了语气道。
“那咋了?”秦朗更疑惑了,这我知道啊,保定乱局,春兰早就跟他说过了。
“你知道什么是死么?”孙启智气的想动手揍这小子。
以前只当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了,可也没见他这么虎的啊。
“我知道啊,那咋了?”秦朗兀自不解。
“算了,你这脑子跟榆木差不多,只是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用心记住。”孙启智已经被秦朗的嘴犟折服。
索性不再跟他解释那么多,直奔主题。
秦朗嗑着瓜子,点头表示理解。
看着他一副依旧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孙启智是真想不搭理他,让他死去。
这小子太气人了。
缓了好久,孙启智才压下心中的邪火。
缓缓道:“保定府现在局势很复杂,那的县令我委任过不下十二个。
刚刚开始那几年辽狗,和那当地的各方势力还没那么大胆。
那时候的县令还能执政两年,可随着辽狗恢复元气,各种不讲道理的叩边。
大大削减了我朝官府的势力和威望,让保定的各色势力都萌发了别样的心思。
从那之后,县令更新的频率就加快了,动不动就有县令暴毙在任上。
后来甚至发展成了还未及任就死在了路上。
原本委派的上县县令都是进士出身,后来连同进士都不愿意去了。
一听说是去保定府当官都畏之如虎。
只有保定府城的官才有人愿意去,并且条件都非常低。
官家不喜你,又不想污了自己名声,才想出这借刀杀人之计。
借保定府复杂的局势,让你悄无声息的死在那里。”
孙启智全盘托出自己的猜测和想法。
“哦,那咋了?”秦朗听完,嗯,是个意思,可是又怎样?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要别的地方,你一个小小的进士上来能任别驾?美的你。
要不就当个小县令,要不就在翰林院这些虚职上打磨阅历。
实权高位是决计不会给你的。
“你,竖子,不可教也。”孙启智一巴掌拍到他后背。
直打的秦朗龇牙咧嘴的,看着他痛苦,孙启智心中总算爽利了一点。
你别说,这老头看着瘦小,手劲还是挺大的。
接着嘱咐道:“你这次要活命,关键就在你这别驾身份上。
到保定府后就在府城不出城,不管是说身体抱恙还是政务繁忙。
反正你自己找理由,就赖在府城不走。
唐县那你随便找个人通知,让县丞或者主簿只要是能喘气的官员兼任着就行。”
“那唐县的百姓怎么说?”秦朗问道,这可和孙启智平日里的理念是冲突的,这他也能忍?
“唐县已经没有县令六载了,现在生活在那的百姓有省油的灯吗?”孙启智叹息道。
是啊,六载无官方机构在,亳州单单几日,就是满地涂炭,这六载无官,早就不知敬畏了。
“行,那我知道了。”秦朗点头道。
“?”秦朗这淡定的回答又让孙启智一阵无奈,看来只能让女儿去劝劝这小子了。
不然他是真担心秦朗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那孙大人,小子到地方了,就下车了?”秦朗看了看马车外的环境带着些小心的问道。
“滚,记住我的话。”孙启智真想踹死他。
秦朗得到首肯,利索的下了马车。
陈二爷和黄老焉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