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西看望行政秘书王喜社的那天晚上，去了一趟城关镇党委书记马如龙的家。
马书记一见他，便主动地说：“黄镇长，你来得正好，你如果不来，明天我也得找你。”
“听说你可能换岗位，是真的吗? 马书记，你下步去哪? ” 黄河西与马如龙的关系不错，便直截了当地问。
“今天上午，高部长打电话叫我去他办公室一趟，我去了后，高部长告诉我，县委准备变动一下我的工作岗位，委托他先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计委、财经委两个单位任我选。” 马书记不忧不喜，淡定地说道。
“你提前没有得到消息? ” 黄河西看着他问道。
“我上午在西街村，正与村干部商量如何办企业的问题哩，通讯员小李找到我，说高部长打电话叫我，去之前我还不知道是啥事儿哩。” 马书记幽幽地说。
“你觉得这个事正常不? ” 黄河西感到迷惑，便问道。
“我正在考虑这个问题。” 马如龙顿了顿，“我感到有点不对劲儿，按说，这几年，我们城关的各项工作都比较先进，也没什么失误，我们班子也团结，下边对我们的评价也不错，你我都没有换工作岗位的要求，正常情况下不该动我们。”
“我也是这么认为。” 黄河西接道。
“难道有人想来城关当书记? 让我给人家腾位置? ” 马如龙喃喃自语道。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说：“对了，黄镇长，高部长问我有什么想法时，我说，我愿服从组织安排，但我建议，让你接任城关的书记，并建议王喜社任副镇长。”
“谢谢马老兄！只要你心里没啥就好，我自己无所谓，继续当镇长也不会闹情绪。” 黄河西坦然地说。
“嗳，不能这样说，历次调整干部，城关的书记、镇长至少有一人被提拔， 我们的工作也不错，我平调走，你任书记也算是对我们工作的肯定，要是你继续当镇长，我们的面子都过不去，这不光是你一个人的事儿。” 马如龙抽了一口烟，说道。
“他们叫当就当，不叫当拉倒，听县委的吧。” 黄河西喝了一口水，说道。
“你我都只知道埋头苦干。” 马如龙又抽了一口烟，“要不，你去找找领导，说说想法。”
“马书记，我咋能张开嘴呀?！共产党的干部向领导要官儿当，丢人不丢人?！” 黄河西摇了摇头，“这事儿我做不出来！”
“你不与时俱进，观念太落后，跟不上形势，我年龄太大了无所谓， 你还年轻，这样可不行，会吃亏的。” 马如龙动了一下身子，把右腿压在左腿上，说道。
“我们都是党员，买官符合党章规定吗? 与入党宣誓时说的一致吗? 是共产党员干的事儿吗? ” 黄河西一连几问。
“黄老弟，大道理我们先别说了，你给领导送不送钱我也不好说；我建议，你还是去找找书记、部长吧，这次调整是个机会，一等说不定几年哩，剜到篮里才是菜！你如果见了领导，别忘帮王喜社美言几句，能提拔一个算一个，能提拔两个更好。” 马如龙顿了顿说，“直觉告诉我，你要是不去找领导，弄不好城关一个也提不了。”
“马书记，你的心意我领了，谢谢老兄，让我考虑考虑再说吧。” 黄河西说道。
他们谈了很长时间，说了很多很多，直到将近十二点，黄河西才离开马如龙的家。
黄河西考虑了两天，最终也没去找县委书记、组织部长。
又过了五天，干部的调整名单出炉了：邵先锋同志不再担任县委组织部副部长，任城关镇党委书记；马如龙同志不再担任城关镇党委书记，任县计委主任、党组书记；宋艳娜同志不再担任县民族宗教事务局副局长，任县妇联主任、党组书记；黄国君同志任良玉乡副乡长……
正如马如龙和黄河西担心的那样，城关镇马书记平调走了，其他人无一提拔。
城关镇及县直机关的干部，对县委这次调整干部，议论纷纷，众说纷纭，评价不一。
干部调整名单出炉的第二天上午，新任城关镇党委书记邵先锋前来城关镇报到。
按照预先的通知，城关镇召开新任书记与基层干部见面会，各村支书和村委主任、镇直机关主要负责人参加会议。
会议由镇党委副书记户殿臣主持，他首先向与会人员介绍邵书记的基本情况；然后，简单说明开会的原因、目的和要求，最后，说了会议的议程。
会议第一项，邵书记讲话。邵先锋的讲话简明扼要，主题突出。他开始用几句话，充分肯定了以马如龙为主的上届党委的工作；接着，简单讲了当前的形势和任务；最后，他强调，上下要团结一致，狠抓实干，发展经济。他的讲话赢得了雷鸣般的掌声。
会议第二项，黄河西镇长讲话。他讲了三点：第一，拥护县委派邵先锋任城关镇党委书记的决定，欢迎邵书记来城关工作；第二，他一定支持邵书记的工作，当好邵书记的助手，配合好邵书记，并抓好镇政府的工作； 第三点，落实好邵书记的讲话精神，抓好当前工作。他的话音一落，会议室里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主持会议的户副书记，在黄河西讲完之后，开始总结会议，准备用几句话结束这次会议。
户副书记作会议总结讲话的时候，有一辆蓝色桑塔纳轿车缓缓地停在了会议室前边的空地上，这辆高级轿车吸引了一部分与会人员的目光。大家用眼睛在问，这是谁呀?县委书记才坐这样的轿车，坐这辆车的人来头肯定不会小喽！
从轿车里下来一位年轻貌美的女郎。她身材苗条，皮肤白皙，整齐下垂的长发犹如飞流直下的黑色瀑布；她脚蹬一双洁白的高跟皮鞋，上着枣红色西装，下穿黑色短裙；她貌美如花，气质高雅，是一位十足的现代大美女。
她下轿车后，向左右看了看，发现会议室里有人，便款款走来。
一部分与会人员的目光投向了她。
邵先锋、黄河西见不少人向外看，开始不知怎么回事，便也向外看了一下，一看才知道是一位美女来了。
通讯员小李很精明，他早已看到了她，发现她向会议室走来，便赶紧走出会议室，迎上去问：“同志，你找谁? ”
“黄镇长在吗? ” 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话，反而问道。
“黄镇长正在开会，不过会议马上就要结束了。” 小李答道。
“我是郭总的秘书，我们郭总找黄镇长。” 她说。
“郭总? ” 小李不知道郭总是谁，便问道。
“我们郭总经理是黄镇长的街坊同学，他们非常熟悉。” 她见他不知郭总是谁，便解释道。
“你等等，我给黄镇长说一声。” 小李说罢，便回会议室了。
小李走到在台上坐着的黄河西面前，对着他的耳朵低声说：“黄镇长，那个女的说一个姓郭的总经理找你。”
黄河西向外看了一眼，对小李说：“我知道了，会议马上就结束，我一会儿就过去。”
小李点点头，然后，向那位美女走去。
会议结束了，与会者走出会议室，先斜着眼看那位美女，后盯着看那辆桑塔纳轿车，他们一边看，一边慢悠悠地向外走。
小李跟随黄河西来到美女跟前。小李对着她介绍道：“同志，这就是我们的黄镇长。”
“你好！黄镇长，我们郭总在车里等你哩。” 她一边大方地与黄河西握手，一边说。
说罢，她引着黄河西向轿车走去。
“河西，河西！”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从轿车里下来，喊了黄河西两声。
黄河西纳闷了，这位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人是何方神圣? 待他走近 一看，咳，原来是郭志达。黄河西差点没有笑喷，心说，啥鸟郭总啊，这不是我们村的郭志达嘛?
“志达，你从哪来? ” 黄河西轻轻杵了郭志达一拳，问道。
“我不当民办教师后，先在邻县干了几年小工程，后来就到咱市里发展去了。这几年，因为太忙，一直没顾上与你联系。” 郭志达笑着答道。
“你坐谁的车? 这辆车不错呀！” 黄河西看看轿车，问道。
“我的车呀，买一年多了，没辆好车装门面不行。” 郭志达解释道。
“你这家伙混得挺拽呀！” 黄河西有些惊讶，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他们说几句话后，便朝黄河西的办公室走去。
走进办公室，小李忙着沏茶倒水。
小李刚把茶水倒进杯子里，那位美女就把一杯茶水端到黄河西的面前， 然后，又端一杯放在了郭志达的面前。
郭志达主动说明来意。他说：“今天中午，我做东，在酒店安排一桌，把黄国君接来，我们为他的提升好好庆贺庆贺！”
“他知道吗? ” 黄河西问。
“我已给他打电话了，他在良玉乡等着哩，一会儿叫袁秘书带车去接他。” 郭志达跷着二郎腿，手里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看了看那位美女，说。
黄河西不知道郭志达说的袁秘书是谁，他估计就是这位美女，便看了她一眼。
郭志达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忙说：“对了，忘介绍了，这位是我的秘书袁晓丽小姐。” 他说着，用下巴颏指了指那位美女。
“黄镇长，请多关照。” 袁晓丽赶紧站起来，对着黄河西笑了笑，低了低头又坐回原处。
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就走出了办公室。
司机开车，袁晓丽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黄河西、郭志达坐在后排座上，不大一会儿，便来到县城最高档的酒店，即万客酒店。
黄河西和郭志达进入8号雅间喝茶，袁晓丽和司机接黄国君去了。
“志达，你搞建筑咋还用得着秘书? 你们写文字材料的任务很重吗? ” 黄河西对郭志达配女秘书有些不解，等袁晓丽和司机走后，他看了他一眼， 问道。
“这你就不懂了。” 郭志达诡谲一笑，“这和买轿车差不多，起着装潢门面的作用。”
“装潢门面? 咋装潢? 她平时干啥? 写材料? 还是搞装修? ” 黄河西问道。
“我问你，她漂亮不? ” 郭志达看着黄河西问道。
“挺漂亮，气质不错，也很有眼色。” 黄河西答道。
“人家还是名牌大学毕业哩。” 郭志达的脸上荡漾着得意的微笑。
“一个月你给她开多少工资? ” 黄河西问。
“她男朋友姓焦，是名牌大学毕业的研究生，现在在教育学院当老师， 她的工资是她男朋友的三倍，她每月的基本工资是一千二百元，加上其他补助能拿到两千左右。” 郭志达慢条斯理地说道。
“她的工资恁高呀? ” 黄河西惊诧不解。
“人家贡献也大呀，白天黑夜地忙。”
“白天黑夜地忙? 她经常加班写材料? ”
“河西呀河西，你当几年镇长当傻了！你啥也不知道呀? ”
“咋啦? 她不是写材料? 也不搞装修？那她做什么工作? 难道白开给她恁些工资? ”
郭志达向窗外看看，又瞟了河西一眼，低声笑道：“你也不想想，她一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能做啥工作? 最拿手的活儿是什么? ”
“公关小姐。” 黄河西以为自己明白了，便答道。
“你还不明白呀? 我怎么给你说呢！” 郭志达轻轻摇着头说。
“她结婚了没? ” 黄河西问。
“你看她像不像结过婚的女人? ”
“这我怎么能看出来呀? ” 黄河西回忆了一下对她的印象，觉得她胸脯高挺，臀部丰腴，便说：“看着她像结过婚的女人。”
“实话告诉你吧，她虽然还没结婚，但已流产两次了。” 郭志达看看黄河西，嘱咐道，“这事你可不能对外乱说呀！”
“她和她男朋友同居了? ” 黄河西不解地问。
“没有，也不会！”郭志达肯定地说。停顿片刻，他又自问自答：“她和他同居? 她早想甩掉他了，要不是我骂她几次，恐怕她早就把他踹开了。”
“为啥? ” 黄河西迷惑。
“她嫌他老实，嫌他工资低。”
“你骂她? 骂她啥? 她听? ” 黄河西又问。
“她听我的，我说什么她都听，我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怕我不要她喽。”
“谁把她弄流产了? 她愿意? ”
“她咋不愿意? 她求之不得，她一直想和我结婚。” 郭志达喝了一口茶，“每一次流产，我都给她一笔钱，她也没说啥，甚至还挺乐意。”
黄河西明白了，袁晓丽是郭志达的秘书，也是他的情人，白天为他接电话跑腿，夜晚陪他睡觉。
黄河西更加迷惑不解，在他看来，这真是不可思议：一个堂堂的名牌大学毕业生美女，看不起名牌大学研究生毕业的男朋友，却甘愿做一个没读过大学的土豪老板的情人；一个连考几年，最后连中专也没考上的人，现在有车有钱，还有大学毕业的美女情人，这是怎么啦?！这太不正常了！
“你这家伙，真是瞎胡来！” 黄河西斥骂郭志达一句。
“嗳，不是我瞎胡来，是你太老实，你不了解外部的世界。” 郭志达不以为然。
“你艳福不浅啊！” 黄河西对郭志达嘲讽道。
“人这一辈子图啥哩? 挣钱的目的是啥? 还不是为了享受？！我们不在体制内，不受约束，我情她愿，不违法。” 郭志达讪笑，“你当个小镇长，也别太老实喽，现在不少领导也都想开啦。”
“你违不违法咱先不说，你肯定会受到道德的谴责！” 黄河西说道。
郭志达看看黄河西，说：“河西，你别不相信，我说这都是真的！再说了，我也没必要诓你呀！”
“别看你没文凭，却有大学毕业的美女情人；那位研究生毕业的焦老师，却竞争不过你，真怪！”
“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有钱能办很多事儿，这年头，谁还怕钱烧着手喽?！你太老实了！这样能办成啥事儿? ” 他停顿片刻，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看了黄河西一眼，“什么? 你说我没文凭?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不但有本科大学文凭，而且还有研究生毕业证书呢，研究生文凭啊！”
黄河西睁大眼睛问：“你有大学文凭? 有研究生文凭? ”
“是呀，这一点都不假，不信晚几天我把毕业证拿来，让你看看。” 他强调说，“不但有，而且都是真的，正规学校发的！”
“你啥时候读研了? 在哪读的? ” 黄河西不十分相信，想弄清是真是假。
“我研究生毕业已经两年了，在河山大学读的。” 郭志达顿了顿，“ 国君现在也在那读研哩。”
“什么? 国君也读研哩? ” 黄河西惊诧。
“是呀，他前年拿到了本科毕业证，去年开始读研，明年就能拿到研究生毕业证啦。”
“那他不耽误工作? ” 黄河西不解地问。
“读在职的，远程的，一两个月去一次就行。”
“不用考试? ”
“入学、期终、毕业都需要考试，毕业时还写论文哩。”
“你咋考上的? 国君也是考上的? ”
郭志达诡笑，大言不惭地说：“你上不上? 想上拿三万块钱，别管了，包在我身上，保证给你办成。”
“拿钱就能读研? ” 黄河西质疑。他轻轻摇头说：“我没钱，也没那时间。”
“你没钱我可以替你拿出来，你要是没时间我就帮不上忙了。” 郭志达不无遗憾地说。
“交三万元就不用考试了? ”
“两万是学费，交到学校；其余的一万给小焦，让他支配并代劳。” 郭志达说完，看了黄河西一眼，补充说，“小焦就是袁晓丽的男朋友。”
“据我所知，在职研究生入学、考试、管理等方面都是很严格的，你这样找人替考，不正儿八经地学习，能过关吗? 能毕业吗? ” 黄河西再次质疑。
“你说的也不假，一般情况下是这样，不过，也有二般情况呀，你只要肯花钱，就有人为你开绿灯，就有人给你帮忙办事儿。”
“袁秘书的男朋友胆子也够大了，他不知道当枪手替别人考试要担责任吗? ” 黄河西又问。
“他研究生毕业会不知道这些? 别人找他替考他肯定不干，但袁晓丽找他，他敢不干吗? ”
“你这家伙呀，手里有几个臭钱，不是你嘞！叫人家小焦替你考试， 帮你拿研究生文凭，而背地里你却睡着人家的女朋友，你干这叫啥事儿呀? 太过分了！你这样对得起人家焦老师吗? ”
“这符合市场经济嘛，大家都没有意见，能摆平就好。” 郭志达笑了笑说。
“你这是啥理论呀? 胡扯八道！ ”黄河西斥责道。
“你看看，你看看，不告诉你吧，显得怪见外哩，不够意思！现在啥都给你说了，你却腌攒起我来了。” 郭志达佯嗔道。
“我不是腌攒你，就你这样弄个文凭，有啥用? 徒有虚名！” 黄河西鄙夷不屑。
“河西，你当镇长都当傻了，我对你说了实话，你觉得我名不副实、 空有文凭，不了解我的人知道吗？他们可不这样认为！我对外可以说是研究生毕业，我一说自己是研究生毕业，别人就会高看我，不敢轻视我；我填表时，可以正大光明地写上研究生毕业，我的研究生毕业证是真的呀！话又说回来，我要是说自己是高中毕业、根本没上过大学，人家就会下眼看我。你好好想想， 到底是有用还是没用? ” 郭志达侃侃而谈。
黄河西听后，觉得郭志达的话，似乎也有一点道理。
黄河西心理不平衡了。他在心里说，恢复高考制度的第一年，我就考上了名牌大学，而郭志达、黄国君连考几年都没考中，我毕业后踏踏实实地工作，不休息，没请过假，干了十多年，到现在，我还是本科文凭，而郭志达却有了研究生文凭，比我的文凭还高哩；黄国君早就说要弄个文凭，他现在不但有了本科文凭，而且很快就能拿到研究生文凭，我一心干工作了，人家一门心思办私事儿，结果，我一万块钱也没有，人家郭志达有车、有钱、有情人，黄国君不但有了本科文凭、即将有研究生文凭，而且现在也成了副科级，在某些方面已经超过了我自己。
他心里矛盾，感到迷惑、彷徨，不禁发问：这年头，到底是埋头苦干好呢? 还是拉关系、活动着办私事好呢?
有人轻敲雅间的门，黄河西、郭志达同时向门口看去，还没等问是谁，袁晓丽就推门进来了，后面跟着黄国君。
“郭总、黄镇长，我把人给你们接来了。” 袁晓丽进门便说。
黄河西、郭志达赶忙站起，先后与黄国君握手。
袁晓丽坐了一两分钟，又站起来走出了雅间，大概是去卫生间了。
她一出门，黄国君就看着郭志达，揶揄道：“志达，你中啊！看你把她开发得多好！”
郭志达哧哧地笑，并不说话。
“那个小谢呢? ” 黄国君看着郭志达问道。
“我给她一笔钱，让她走了。” 郭志达答道。
“你这货，怪不够意思呀，你玩了人家好几年，让人家流产三次，最后，玩腻了给人家几个钱，就把她打发走了，她能接受吗? ” 黄国君责问道。
“挣钱干啥哩? 挣钱就是解决问题哩！多给她点钱不就得了? 我多给她了一些钱，她就顺顺当当地走了。” 郭志达解释道。
郭志达的话音刚落，袁晓丽就轻轻地走了进来，他们便转移了话题。
袁晓丽喊来一位女服务员，让其赶紧催上菜。
黄河西不由自主地瞟了袁晓丽一眼，觉得她没有刚见面时那么漂亮了，也没有那么高雅了。
菜肴很快就上来了，荤素搭配，全是高档菜。烟酒是袁晓丽从轿车上拿下来的。烟是软中华，酒是五粮液。
司机在大厅用餐，没有入席。
按照酒桌上的规矩，开始应该同起三杯，但是袁晓丽再三解释，说她这两天身体不舒服，郭志达也帮着她说话，最后说定，她得与大家同端，但可以不喝干。
同端了三杯，三个男人杯杯喝干，袁晓丽沾沾就算。
三杯过后，郭志达提议，黄河西附和，袁晓丽斟酒，请黄国君再干三杯，以示对他提拔高升的庆贺。
黄国君知道拖不过去，二话没说，便连干三杯。
三杯过后尽开言。
郭志达看了看袁晓丽，说：“小袁，我们说话你别可笑啊，我们仨是发小，从光屁股的时候就在一起玩，不但是一个村的，而且小学初中都是同班，我们说话很随便。”
黄河西白了郭志达一眼，对他说的“光屁股”有点儿不满。
袁晓丽哧哧地笑。
郭志达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嗳，要不也把宋艳娜叫来? ”
黄国君看了看黄河西说：“先别叫她了，她见了河西没啥说，见了面两个人都很尴尬。”
“那要不过两天再给她庆贺吧。” 过了片刻，郭志达看着黄国君问：“河西与她有过节? 咋回事儿?”
“你忘了? 我记得对你说过呀，他俩不是谈过嘛。” 黄国君看了河西一眼，说。
“他俩谈过? 在哪? 啥时候? ” 郭志达来兴趣了，他看看河西，又看看国君，“我不记得你对我说过呀。”
“在良玉公社，河西刚上班的时候，当时公社院里都传疯了。” 黄国君说道。
“那咋没成?人家宋艳娜长得恁漂亮，又是大专毕业，她爸还是县领导， 条件多好啊！” 郭志达不无遗憾，带着责备的口气说。
“这你得问河西，只有他最清楚。” 黄国君说。
“哪有那事儿呀? ” 黄河西开口了，他不承认与宋艳娜谈过恋爱。
“你别装迷糊了，人家吴玉环主任亲自做媒，给你谈两次，你还想赖账? ” 黄国君揭了老底。
“你真傻呀，河西，多好的机会，失去了，要是你与她成喽，现在你肯定又升官了，现在她爸是县委常委、县委办公室主任，县里的核心人物啊！这不，人家宋艳娜这次升成县妇联主任了，成了一把手，官职比你还高哩。” 郭志达不无遗憾地说。过了片刻，他诡谲一笑，说：“你这家伙，与她没别的事儿吧? ”
“那倒不至于，他俩都不是那种人，那时候他们也不敢干那事儿。” 黄国君解答了郭志达的疑问。过了片刻，黄国君又说：“要是搁到现在，他俩立马就睡到一个被窝里去了。”
“对了，国君，这两天你见宋主任了没有? ” 郭志达看了黄国君一眼， 问道。
“我前天晚上就见他了。” 黄国君偷偷瞅了黄河西一眼，好像生怕他知道什么似的，对着郭志达小声答道。
“你得好好答谢人家！吃水不忘挖井人嘛，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知遇之恩终生不能忘啊！” 郭志达妙语连珠。
“那当然，那当然！” 黄国君连声说。既而，他又说：“忘了人家父女， 我还算个人吗? ”
“要不是她给你牵线，你咋会认识宋主任，不认识宋主任，你咋能攀上许书记?! ” 郭志达小声说道。
“别说啦，我知道该咋办。” 黄国君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这件事了。
看似黄河西心不在焉，好像没听他俩对话一样，实际上，他们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到了，而且心知肚明，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明白了， 黄国君的提拔，与宋艳娜及其父亲宋洪福有一定关系，与县委书记许再功有直接关系。在这之前，他是不知道这些的。
“国君，到明年九月份，你就能拿到毕业证了吧? ” 郭志达对着黄国君问。
“是，你记得怪清啊！开始觉得三年时间长着哩，谁知道一转眼，一年多就过去了。” 黄国君感叹道。过了片刻，他看了袁晓丽一眼，便又说：“到时候，还得烦劳袁秘书。”
“别见外，都是自家人，我愿意为你们效劳！再说了，郭总安排的事情，我肯定不会掉地下！” 袁晓丽娇滴滴地说。
“河西，不好意思呀，我们这是曲线救国，现在没有文凭不中，我们虽是在职研究生，但实际水平跟你差远了！” 黄国君谦恭地说。
“河西，你读不读在职研究生? 要是想读，叫袁秘书也给你帮帮忙。” 黄国君看着河西说道，“你已有名牌大学的毕业证了，读不读研无所谓。”
“没问题，没问题，小女子甘愿为黄镇长效劳。” 袁晓丽赶忙接道。
“我这个本科文凭就够我一辈子用了，我就不劳驾袁小姐了。再说，我也没那时间啊。” 黄河西婉言回绝。
郭志达没忘此次聚会的主题是庆祝黄国君提拔，其间与袁晓丽一唱一和，不断给黄国君敬酒。当然，也以各种名目给黄河西敬了好几次酒。
说话间，酒已喝了一瓶半，桌上的菜也吃了大半，饭局接近尾声了。
主食上桌了，在开吃前，郭志达看看黄河西，关切地说：“河西，我们是发小，我说错了你别介意，我想提醒你一下，你别以为你有名牌大学的文凭，就硬着脖儿梗谁也不找，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是市场经济，你不去找领导，难道还等着领导来找你? 你别以为自己有实力，能干工作，埋头苦干就行了，其实你错了，你要知道，有能力的人多了，你不找领导， 别人找，这你就吃大亏啦！工作好坏有啥标准? 全在领导一张嘴，说你中，你就中！”他停了停，观察了一下河西的表情，见河西平静地听着，“叫我说呀，你不弄研究生文凭也中，但不与领导拉好关系不行，否则，干得再好也白搭！你要是不反对，我可以给你通融通融，保证起作用。”
“河西呀，你就别犟嘞，志达说的有道理，不瞒你说，志达也帮了我不少忙，要不是志达呀，我还不一定能提拔哩。” 黄国君也帮腔说道。
黄河西无语，心说，你算老几？给我通融通融，县领导会买你的账?
郭志达以为黄河西同意了，便说：“要不，我现在给许书记先打个电话。”
“现在还不到上班时间哩，许书记会不会午休? 这时候打电话不合适吧。” 黄国君认为此时打电话不妥。
“现在两点多一点儿，许书记午休时间短，没事儿。” 郭志达看了看手腕上的瑞士表，然后，向袁晓丽伸出了一只手。
袁晓丽明白其意，赶忙从提包里掏出一个像半截砖一样的黑色物件，递给了郭志达。
郭志达在黑色物件上摸了摸，又按了十来下，然后，抬起头说：“通了，都先别说话。”
“喂，谁呀? ” 黑色物件的一端传出一男子的声音。
“许书记，我是志达。” 郭志达对着黑色物件说。
“你好！志达老弟，你在哪? ” 许书记的声音从黑色物件里传出。
“我在咱县县城，见个朋友，有点小事儿，没敢打扰你。” 郭志达又说。
“咳，你咋不早说?！早说我让办公室给你安排一桌吔。” 许书记说。
“许书记，你恁忙，小事一般不打扰您，有重要事情时再找您吧。” 郭志达说。
“有事儿没有?有事儿尽管说，别见外呀！” 许书记又说。
“还真有一个事儿，只是在电话里不好说，见面再细说吧。”
“那好，见面再细说吧。”
“最近见罗书记了没有? ” 郭志达又问。
“没有啊，最近太忙。” 许书记反问，“你见市委罗书记了吧? ”
“上周和罗书记吃了顿饭，前天到他办公室坐了一会儿。” 郭志达答说。
“这一周里，咱请罗书记吃一次饭吧? ” 许书记说。
“好啊，我约罗书记，安排好喽，再向您汇报。”
“行啊，行啊。”
“许书记，你先忙吧，今天就说到这儿吧，改天见面再接着聊。”
“好，好，那再见吧。”
“再见吧。”
黄河西听得目瞪口呆，黄国君竖起耳朵聆听，袁晓丽习以为常。
通完电话，郭志达脸上堆满了得意的微笑。
黄河西当时不知道那个黑色物件就是大哥大，也就是后来说的手机。
郭志达见黄河西盯着他手里的电话看，便既像炫耀、又像解释地说： “这是第二代大哥大，可好用了。”
黄河西看着郭志达手中的大哥大，回想着他刚才与许书记通话的内容，惊诧万分，便在心里说，真不敢相信，前几年还不起眼的郭志达，现在竟能手眼通天，真不可思议啊！不可小觑郭志达呀！
郭志达叫过电话，他们开始吃饭，十几分钟后，饭局结束。 然后，他们各奔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