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九黎听见到声音,回头看见的是穆君珩几近疯狂的脸。
那双眸底神色极为复杂,是桑九黎在穆君珩眼中从未见过的。
此时的桑九黎看不懂,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那是无尽地懊悔,和害怕失去的恐惧。
让她此生,无法忘却。
穆瑾昱也看见了,向他们直冲下来的穆君珩,他死死拽着桑九黎,阴鸷的眼眸中满是张狂,“即便是死,能拉着你们两个给我垫背,也值了。”
可下一刻,他拽着桑九黎的那只手,竟生生被对方折断。
桑九黎挣脱了后,便将他往崖底踹去。
这一脚,缓冲了下坠之势。
桑九黎盯住了脚下一支树杈,正欲运功跃上去。
忽然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揽入一个结实的怀里。
“多谢。”桑九黎看着那深入崖璧的长剑,不禁挑了下眉,这功力,怕是连自己也不能及。
“王爷真是舍得啊,一把好剑可别折腾坏。”
桑九黎收回了视线,可扣在她腰间的手,却越收越紧。
掌心的炽热,透过衣料,在腰间隐隐发烫。
抬眸见穆君珩正紧紧地盯着自己,桑九黎不解地蹙着眉:“王爷,打算就这么一直吊着?”
穆君珩敛下眼底的思绪,拥着怀里的人,向悬崖上跃去。
莫非赶到时,正好见到二人双双从崖边飞跃上来,恍若热血沙场中的一对璧人。
二人落到地面后,穆君珩才看见,悬崖边上那斑驳血渍。
应该是穆瑾昱的血。
想起前世杀入宫门后,看见昭华宫内的血迹,穆君珩双拳便不由得攥紧。
阿黎如此恨穆瑾昱,难道也是想起了前世的记忆?
望着怀里的人,心间疼的几乎无法呼吸。
穆君珩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情愫,一把将人锁进怀里:“从今往后,本王再也不会,让人伤你分毫。”
桑九黎被这突然一抱,给整懵了。
“我,没受伤,身上的血不是我的。”她稍稍挣扎了一下,见对方不为所动,便抬起头:“你松手。”
“不松。”穆君珩将她的脑袋压了回去。
桑九黎不耐的“啧”了一声:“确定不松?”
“嗯,不松。”穆君珩侧首望向一旁,头都不敢抬的莫非,吩咐:“带人去崖底,查看嘶……”
话未说完,便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忙空出一只手,握住腰间那只作祟的小爪子,继续吩咐:“查看穆瑾昱的尸首,如若没死,立即将他带回去,让白老医治,无论如何,给本王保住他的命。”
说到此,穆君珩握着桑九黎的手,不自觉紧了几分。
穆瑾昱,他最好是死了。
否则那些曾加注在阿黎身上的伤害,定要他千倍万倍偿还……
“是。”莫非领命离开。
从头到尾,不敢抬头看一眼。
方才主子倒吸的那一口凉气,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早知道就偷偷看一眼好了,害他一路好奇的不行。
“你再不松手,我就不客气了。”
桑九黎见穆君珩还是这般无礼,就直接动了武。
反正这人如今是半点病也没有,还壮的跟头牛似的,扛揍的很。
穆君珩无奈擒住她另一只出拳的手:“你还真舍得下狠手。”
方才腰间拧那一下还隐隐泛疼。
桑九黎退开之后,满是不自在,她瞄了眼穆君珩,神色有些怪异。
也没去问他,为何要保住穆瑾昱的命。
只当是他另有计划。
“谁让你一直不放手。”桑九黎奇怪地瞧着他,“不对,你抱着我作甚?”
穆君珩避开了视线,望向别处:“本王方才是为了救你。”
“我看着需要你救?”桑九黎拧着眉,总觉得今日的穆君珩,有些不一样。
不过,她方才说的也是事实。
穆瑾昱伤不了她,即便跌落悬崖,以她的轻功,也摔不着,崖壁上那么多树杈,随便一个都能支撑她不掉下去。
“本王这是关心则乱,再怎么样,你也是本王的未婚妻。”
穆君珩在看到桑九黎跌落悬崖时,那种害怕失去的恐惧,将所有的理智全都淹没。
哪还想得到,她会不会自救。
“关心?那我先谢过了。”
基于穆君珩方才对她的无礼之举,桑九黎决定不再与他掰扯,拿了枪,便径自向山下走去。
穆君珩就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渐渐漾起一股暖流。
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比失而复得更值得庆幸……
想起城中的援军,桑九黎放慢了脚步,“王爷此次带来的兵马,是樊城的驻军?”
“不错。”穆君珩颔首。
桑九黎微惊:“你居然能越过皇帝,调兵进京?!”
叛军围攻皇城的时候,昭庆帝才命穆彦之去樊城调兵,说明穆君珩调兵之举,昭庆帝并不知晓。
桑九黎才发现,自己对眼前之人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若珩王有夺位之心,哪还有穆瑾昱什么事。
怕是整个天启,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连昭庆帝从前也对他言听计从。
桑九黎停下了脚步:“你什么时候调的兵?”
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驻军从樊城赶到京城,就算是骑兵,最快也要一日之后。
如果穆君珩一早便知道前朝之人要谋反,那是不是也猜到了,将军府会有此次危难?
“穆瑾昱逼宫那日。”穆君珩也跟着驻足,只是声音很轻。
桑九黎侧首,望着穆君珩:“你知道前朝余孽要攻城?”
穆君珩垂眸:“只是猜测,原本暗中调集樊城驻军,也是防止前朝之人会动兵戈,却没料到,他们动的是侍卫亲军司的兵马。”
桑九黎蹙眉:“你不知道魏崇炽会反?”
“魏崇炽是忠良之后,本王也不曾料到,他居然投靠了前朝之人。”
桑九黎戏谑一笑:“原来,睿智如你,也有算错的时候。”
“阿黎,本王不是神仙。”穆君珩凝视着桑九黎,“他们利用本王装病一事,牵制将军府,也在本王意料之外。”
桑九黎瞪了他一眼:“即便如此,你装病是事实,迟早也得拖着将军府下水。”
穆君珩轻叹:“此事,的确是本王的错。”
他原是想等阿黎嫁入王府之后,再想办法慢慢告知。
哪知会出现这等变故。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阿黎知道自己没病,就不愿嫁了。
对方认错这般积极,倒让桑九黎有些意外,她别开脸嘀咕道:“早知道你没病,我就……”
“你就什么?”穆君珩负在身后的手,不由握紧成拳。